而剛才看到的和聽得到的一切,如夢幻又似乎是真的。
顏茴不忍心吵醒母親,因為老人家的睡眠普遍都不好,她準備把疑問留到明天。
看著已經鋪好幹淨被子的床,她真的很累了。在這個熟悉的床上,她想了想今天發生的事,一路奔波回家,家裏斷掉的網線,剛剛又聽到趙學誠去世的消息,傷心、驚恐、害怕,折騰到現在也實在是累了。
她洗完澡後換上了純棉的睡衣,鑽到被子裏想了想,又爬起來把放在電腦前的鬧鍾很鄭重地放到了枕頭邊上。
她永遠忘不了第一天拿到這個鍾時,她夢到了自己的父親,雖然知道這樣的夢很危險,但是,因為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夢到父親了,所以哪怕是夢,她也願意去嚐試一下。
她帶著這樣的期盼,聽著鬧鍾的嘀噠嘀噠,進入了夢鄉。
在半睡半醒間,她感覺腿邊有一團濃霧,那些濃霧看不太真切,非常黑,像流動著的一團墨汁,黑得連光吸進去都不能透過來。
顏茴的意識逐漸清醒了,想掙紮卻又動不了。
那團黑霧越來越近,朝著她的枕頭邊慢慢地移動著,是父親嗎?顏茴在心裏反複地問,可是那團黑霧卻沒有半點反應。
是誰?顏茴開始害怕了,因為她看不清那黑暗裏包什麼東西,她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她非常想醒過來,卻又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向自己移動過來。
“誰?”
那黑團霧像是要把她包圍一樣,霧裏傳來一種聲音,那聲音有一點像是電台裏傳來的雜聲,嘶嘶作響。顏茴慢慢聽懂了這個聲音的意思:“快跑,快跑,她不是你媽媽。”
這句話反複地重複著,那個雜音越來越大,最後像是有人在耳邊尖銳地刮著玻璃,讓人受不了。顏茴以為自己會被那個聲音給震得死掉。
這時候,有一個女聲響起:“快醒來,快醒來,快醒來。”
顏茴在這個聲音裏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母親那張微笑卻帶著僵硬的臉,她不知道為什麼尖叫了一聲,往後一退。
“怎麼了?這都幾點了還不起來,睡得太晚了不好。”母親詫異地問。
她揉揉眼睛,看到窗外的天色早已大亮,陽光還是那麼和煦。她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剛想開口說話,卻感覺舌頭都粘在了上唇,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來:“媽,幾點了?”
“七點半!”
天啊,才七點半!好不容易才請了假,應該好好睡個懶覺才對嘛。可是看著母親那堅定的表情,顏茴隻好爬起來去刷牙。
看著鏡中的自己,被噩夢折騰了一夜,連黑眼圈都上來了,遠看就像個大熊貓一樣。 再這樣下去,沒有被大奔女的鬼魂給嚇死,自己都會把自己搞成神經病。
顏茴坐在飯桌前,呆呆地往嘴裏塞著油餅和小米粥,完全不知道早餐是什麼滋味,因為意識不清醒而吃得很應付,但那些吃下去的熱騰騰的食物還是讓她恢複了一點體力。
她不願意相信那個夢是真的,因為母親就真實地坐在自己麵前,用手去摸,是溫曖的、實在的,還有那帶著體溫和慈愛的眼神,這些都是裝不出來的。
她掐了掐自己,很疼,這不是夢,現在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張玉梅坐在對麵,小心地喝著粥,邊喝邊提醒顏茴:“別吃那麼急,小心燙著了。這小米粥是剛熬好的,營養豐富,你在外麵吃什麼都沒營養。”
“沒有啦,我隻是在減肥,營養過剩就成了胖妞。”
“胖有什麼不好的,隻有幾根排骨難看死了,圓圓臉才好看。”母親堅持自己的審美觀,女人要有所豐腴才算是好生養。
“媽,那個小趙是怎麼給你裝電腦的啊?”顏茴咽下最後一口油餅,裝成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
“小趙是個好孩子啊,從國外回來之後一點都沒變,主動找上門來給我裝電腦,他還問我要你的聯係方法呢。”
“什麼時候來的?”顏茴的臉色變了。
“就上個星期來了一次,裝好電腦就走了。後來我還是不會用電腦,想再找他,卻老是想不起這事。”張玉梅站起來收拾著碗筷,根本沒把這事當回事。
廚房裏傳來母親的聲音:“不過,小趙說會經常來看我的,我想過幾天他就會來的吧!”
顏茴感覺渾身都是寒意,他最好是不要來了,來了這裏也不敢歡迎他。
這時,顏茴的手機短信響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貝拉拉的消息。
“顏茴,你在哪裏?快回來,我明天結婚。”
顏茴看著短信大吃了一驚,不是已經定好了日子嗎,還有好幾天呢,怎麼結婚這種事情也這麼兒戲。顏茴忙打電話過去問貝拉拉是怎麼回事,貝拉拉在那邊哭得抽抽泣泣的,也說不清楚為什麼非要把婚期改到明天。
顏茴隻好把電話給掛了,和母親說了一句:“媽,貝拉拉明天要結婚,我現在得趕回去。”
“那個貝拉拉要結婚啊?怎麼這麼匆忙啊?”
“是啊,這件事情說很久了。”
顏茴也沒多解釋,隻是交代母親萬一小趙來了就讓她打電話給自己。
她本想找個道士來家裏驅驅邪,可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麼真道士,萬一弄個假的來,不僅去財還給母親添堵,那還成了弄巧成拙。反正母親現在也平平安安的,趙學誠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所以顏茴放心地收拾了東西,又踏上了回城的路。
在長途汽車上,顏茴感覺自己都快累成傻子了,這個貝拉拉怎麼這麼折騰啊?開始讓她改婚期她不肯,現在說改就改,而且還改在明天,時間這麼倉促能準備什麼呀?
下車之後,顏茴馬上打的去了貝拉拉那裏,她想看看那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貝拉拉沒找到,卻找到了展峰,展峰低著頭不說話,狀態非常不對勁。
“出什麼事了?”
展峰半天才說:“她看到我和從前的女友在一起。”
顏茴這才明白過來:“你有病吧!都快結婚了還惹這種事,婚前最後的告別派對啊!”
展峰知道自己錯了,沒敢還嘴:“我認錯了,她卻不依不饒,非要把婚姻改到明天,說是要向世人宣布我是她的。”
顏茴知道貝拉拉的性子,出了這種事情等於要她那好強又自尊的小命,她要是不在展峰的臉上刻上幾個大字,比如“私有財產,閑人勿看”、“看了之後,挖你眼珠”之類的,就已經算是很對得起展峰了。
顏茴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知道貝拉拉準是去張羅結婚的事了,她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隻好惡狠狠地剮了展峰一眼:“活該!結婚後有你的好日子!”
這個時候,展峰那帥氣大方的氣場一掃而空,隻剩鬥敗的樣子,他老實聽話地坐在那裏,一副步入空門的表情。
顏茴心裏不禁有點同情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灰心,結婚罷了,沒什麼!”
展峰白了她一眼:“你怎麼不結?”
顏茴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腦子裏響著展峰的話,“你怎麼不結?”真搞笑,她居然把這句話當真了!
是啊!我為什麼不結?我不是相過很多次親嗎?我通過相親認識了各路人馬,有推銷員、搞保險的、做化妝品的,也認識了小氣男、挑剔男、純潔男,但是,這麼多男人怎麼沒有一個站出來說要和自己結婚的?
是的,他們都不愛,不愛自然就不會想要和你過一輩子。
顏茴走著走著,忽然感覺不對勁了,怎麼又來到這條路上,抬頭一看,又是蛋糕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