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青春備忘錄(2 / 3)

我們都住同福客棧。夏天的麗江有一種淡然,遊人依然如織,但客棧裏很清幽,有暗綠的青苔伸展出來,天井裏晾著衣服,那些麻的衣服,灰的,或者白的,就是葉楚然的。

他聲音好聽,眼睛細細的,嘴角分明帶著幾分薄涼和不在意,而我的驕傲在他這裏居然一無是處。

我覺得非常頹敗。

自始至終,他沉默寡言,我們都在客棧吃飯,他在我對麵,並不抬頭,他的格子襯衣甚是好看,還有他的頭發,黑得如夜。最亮的是他的眼睛,好似一麵湖,我深深掉下去,上不來。

我知道自己花癡病又犯,於是癡癡地看著他,他並不回應我,很好的有陽光的下午就看原版《追憶似水流年》,藤椅上,他的樣子甚是性感懶散。老板娘叫他,葉楚然,喝水呀。

好的,謝謝。他隻說這四個字,可是已經震天動地,我喜歡有這種語氣的男子,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場籠罩我,我隻覺得千般萬般地好。我試圖接近他,但他目光總是散淡。

在接近黃昏的時候,我拿了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和《玩笑》來到他的小屋,除了書,我還拿了一些當地的水果,非常奇怪的水果,我說的是那些水果的長相,我叫不出名字,但實在是好吃,他後來告訴我,其中有一種叫山竹。嘿,我叫他。我隻能叫他嘿。是你?有事?他客氣而禮貌,我隻覺得無比遠,但這又非常刺激我。有兩本新書,看嗎?我拿書當誘餌與道具。他看了一眼,早看過了,不算新,是幾年前的了。我很頹然。他大概覺得不好意思,站起來倒一杯清水給我,我捧著水喝,第一次覺得如此局促,誰知道我怎麼會那樣直接。我說,這樣吧,我們去四方街散散步,或者去櫻花屋吃點東西?那裏的烤鰻魚真不錯。好吧。他站起身,我才發現他真是高,我要仰視才行,我想,他足有一米八五,但卻又顯得這樣飄逸。

我們行走在小橋流水的麗江小街,天飄微雨,遊人不多了,大概因為下雨,我們沒有撐傘,好像連傘也覺得多餘,很多人在看我們,有人說,看,模特。

虛榮心是這樣地滿足,我隻嫌時間過得太快,到了櫻花屋,我點了鰻魚和魚子茄子,他點了番茄蛋花湯,要了科羅娜,我們臨窗而坐,雨飄進來,味道有塵土的清香,而我低下頭吃飯,不肯多言。完全不同於從前和男子的取笑打鬧,我想,我是真正心動了。

從那之後我們便常常會去各個酒吧裏吃飯聽歌,我在麗江住了一個月,寫了一個劇本。而他陪著我,我們漸漸親近起來,後來一起出去的時候,他總是挽著我的手,但隻是挽著手。我希望他輕浮點,女子大概都是這樣,希望自己喜歡的男子對自己輕浮,對別人穩重。

哪怕不負責任呢。不負責任的輕浮亦是美的。

可是他不。

態度依然這樣清涼,時常堅實地微笑著,其實我更喜歡這樣不動聲色的男子,他們的靈魂深處,充滿了風暴的力量。

在一次酒醉後我纏著他親我,他先是笑,在黑夜中分外不真實,我們走在麗江小街的黑暗處,借著手機的光,我在一麵牆上寫下一首詩:親愛的,千年之後,我在青瓷之夜等待你,月光贈我以華衣,你贈我以親吻。

別亂畫。他說我。可是,已經是嗔喜。

親我。我霸道地說。

他低下頭,我如小蛇一樣纏上他的身。月亮很涼,我看到它升起來,在我和葉楚然之間。

我們戀愛了。

回到學校我並沒有顯擺我的豔遇。很顯然,這已經不是豔遇,是我的戀愛。我真正的戀愛。

我開始想念這個在南京的男子,他是一家科研所的研究員,我對南京心生向往,那洋氣的法國梧桐仿佛一個誘人的男子,我想起他的輕吻,心神蕩漾。

為此,我請假,專門去南京,我記得夫子廟前他拉著我的手,亦記得秦淮河我和他遊船,當然,在烏衣巷裏,我問他:你愛我嗎?

我未曾想到我亦會這樣俗氣到可怕。也問這樣俗而無聊的問題。以至木槿都看出了我的異樣,她果斷地說:羅小素,你戀愛了。

我想否認,可究竟底氣不足。

讓他來,我把把關。

我不,我說,你會愛上他!

你以為我是你?這麼容易就動心。我是不會輕易為一個男子動心的,你知道我。她這樣的口氣讓我很不是滋味,她以為葉楚然是誰?這樣飄逸的男子,她見過沒有?

我給葉楚然發短信說,我病了,你來看我。

本來一直是我去南京見的他,但這次,他坐飛機來看我,幾個小時之後,他出現在北大。

那時,我和木槿正在北大旁邊一個小咖啡館等待他,其實我讓木槿看到葉楚然是有些炫耀的意思。我太明白我的虛榮心了,而葉楚然根本不明白,我這是炫耀。

葉楚然看到我就奔過來,怎麼樣?還燒嗎?

我假裝病得厲害,還行,沒事了,你放心吧。來,介紹一下,我的閨蜜木槿,木槿,這是我的男友葉楚然。

其實我介紹他們時都充滿了虛榮心,想想我有多麼美麗的女友和男友,在我洋洋得意之時我看了一眼木槿的眼神,刹那間有什麼擊中了我,像針一樣,刺著我的心。我想,那是她在嫉妒。

中途,我去了一趟衛生間,他們麵對麵喝著藍山咖啡,藍山是我和木槿最愛喝的咖啡,在我回來以後,我看到木槿的眼神放光,她正在炫耀她的流利法語,從上高中她就一直在學法語,而我忘記了,葉楚然說過他最喜歡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