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主任伸手扳了一下露的鋼筋,斷了,說:“鋼筋不合格,一使勁扳就脆斷了,鋼鐵含量沒達標,雜質含量太多。材料以次充好是倒塌的主要原因。上次我和馬市長來檢查時,建築材料還是很過硬的,怎麼會這樣呢?”
張工拿了那截鋼筋,塞進手提袋裏,又在地上撿了一塊水泥也塞進袋裏,說:“拿回試驗室檢測受壓強度。”
他們走到工地的材料庫裏,打開幾包水泥,看到這些水泥的顏色不對,黎東方說:“這些水泥的顏色灰白,是什麼原因?”
張工看了看水泥說:“像是過期的水泥。”但是一看水泥上的標號和生產日期,是近期生產的,並沒有過期。
向主任看了看,說:“很可能是換過包裝的。”
張工便抓了把水泥灰,用紙包好,塞進袋裏,又取了其他的材料樣品,再在工地上轉了一圈,就回到設計院。
張工將這些樣品進行試驗分析,最後得出結論:導致商貿大樓倒塌的主要原因是建築材料不達標。
黎東方將試驗報告送給了馬國強,向他詳細彙報了建築材料的問題。
馬國強立刻撥通公安局局長袁青的電話,“立即對鴻達公司法定代表人白雪實施拘傳。”
接到電話後,袁青親自帶領專案組成員到達鴻公司,見鴻達公司已經癱瘓,副總經理胡茂樹也不在了,整棟樓幾個人上班。袁青一問,白雪這兩天根本就沒有來公司。
一行人趕到紅樓酒家,也沒有找到白雪。隨後他們又趕到白雪在城郊的住宅。
上了樓,他們敲了敲門,沒有人應,強行撞開門後,也沒見到白雪。偵查科科長小趙說:“好像這幾天白雪都沒回來過。我聽說這女人在市裏有很多男人,還有好幾處住房。”
刑警隊的吳隊長在房間內走了一下,說:“這屋裏有煙味,也許幾個小時前她還在這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躲避。”
刑警小楊說:“衛生間才使用過,牆壁上還有水珠,白雪一定沒走多遠。”
袁青說:“我們分頭行動,馬上去火車站、汽車站,封鎖各路口,一旦發現她的蹤跡,馬上抓捕。”
袁青又趕到電視台和報社,通過媒體,發出了協查通報。
在店裏給客人做麵膜的童豔珍也得到了商貿大樓倒塌的消息,她呆住了,裝著調好麵膜糊的碗差點掉在地上。
她沒有心思再做事了,把手頭上的工作交給店裏的人,火燒火燎地趕回家。
她和馬濤兩人吃過晚飯,就心亂如麻地坐在那等馬國強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馬國強推門進來,這時已經是淩晨2點了。
看見馬國強進來,童豔珍忙起身緊張地問:“聽說商貿大樓出事了,怎麼樣,不要緊吧?”
馬國強望了一眼妻子,說道:“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不要緊呢?死傷好幾十個人,鴻達建築有限公司的兩個主要責任人都跑了,現在正在加緊抓捕,我都不知道怎麼向群眾交代了!”
“你是說白雪和胡茂樹都跑了?你這麼晚了才回來,出了那樣的事情,你會不會擔責任呀?”
馬國強說:“你擔心什麼?大不了我這個市長不當就是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幾個人也逃脫不了幹係!”
童豔珍不知道丈夫說的他們是誰,而她擔心的是那燙手的40萬塊錢。
這一夜童豔珍失眠了。
白雪並沒有離開常源市,她在施福財的安排下躲到北郊一個農戶的家裏。
看著電視新聞,白雪嚇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好在這家農戶收了錢,每天把白雪藏得緊緊的,安全方麵暫時沒有問題,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一連幾天,她躲在房間裏哪裏都不敢去。
原以為跟施福財合作可以大撈一筆錢,而且可以換一種生活方式。沒有想到,才過了幾天的風光日子,事情就變得這樣。
她寫了一個書麵委托書給施福財,委托他把紅樓轉出去,並打電話給大堂經理,說她這段時間不在常源,所有紅樓酒家的事情全權交給施福財處理。
她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誰叫她是公司的法人呢?公司出了事情,責任自然由她來頂著,施福財隻是幕後的老板,外人並不知道。
她把手機的號碼換了,這個新號碼隻有施福財知道。
每隔一個小時,她都給施福財打電話,問情況怎麼樣了。
在電話裏,施福財耐心地跟她解釋事情的發展,並說他正加緊做外圍的工作,如果工作做得通的話,可以將責任推到負責采購的胡茂樹和那幾個工地負責人身上。
根據各方麵反饋回來的消息,袁青斷定白雪還在常源市,正躲在某一個地方。這個時候,一條重要的消息傳了過來。
據一位在紅樓酒家上班的人說,自從白雪失蹤後,原來和白雪關係密切的長升集團總經理施福財拿著白雪的親筆委托書,要將紅樓酒家轉讓出去。
袁青派人暗中監視施福財的行蹤。
果然,兩天以後,跟蹤施福財的刑偵人員報告說:施福財正一個人駕車駛往北郊方向。
袁青下了命令:跟著他,不要驚動他。
跟蹤施福財的刑偵人員隨後報告:施福財在北郊那邊轉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市裏。
就在袁青有些失望的時候,北郊派出所打來電話,說有人舉報看見一個像白雪的女人,正躲在一家農戶家裏,平時很少出門。
吳隊長高興起來:“袁局長,一定是她,我帶人去抓。”
袁青點點頭。
吳隊長一行人到達北郊,和派出所的人驅車在附近一問,便弄清了白雪的住處。當他們衝進房間的時候,白雪還在給別人打電話,看到他們衝進來時,白雪的臉變得煞白。
白雪收拾了行李,淡淡地說:“我跟你們走!”
半個小時前,施福財給她來了電話,說萬一她被公安局抓住的話,千萬不要害怕,更不要亂說話,隻要保住了外麵的人,自然會有人想辦法救她的。
袁青向馬國強彙報,馬國強在那頭說:“你們馬上審問,不要有所顧忌,一定要深挖根源,讓白雪說出這裏麵的關係。”
但是審訊進行了一天一夜,白雪自始至終隻有一句話:“我什麼都不知道。”
天亮了,袁青很疲倦,搓了把臉,再問:“你還不說嗎?”
“該說的都說了,說什麼呢?”白雪打著哈欠:“你們這樣子對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逼供可是犯罪的。”
“我們並沒有逼你,我們隻是問商貿大樓的幾千萬是怎麼花的?花在什麼地方?”
白雪說:“我花錢從來不數的,賭博也賭得很大,一個晚上幾百萬上千萬是很正常的,那5000萬,一部分買了材料,一部分被我花了,就這麼簡單。袁局長,你們還要我說多少遍?”
袁青問:“是誰買的材料?”
白雪說:“公司的副總經理胡茂樹,是他一手操作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袁青問:“你是經理,怎麼會不知道呢?”
白雪說:“我真的不知道。在建築施工方麵,我是外行,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交給胡茂樹處理的。”
袁青說:“你的很多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你的副總經理已經告訴我們了,叫你自己說出來,是給你個寬大處理的機會。與你有關的人已經說了,你今天說,會寬大處理,你今天不說,會嚴加處理。白雪,你好好想想吧。”
白雪微微一驚,莫非胡茂樹已經被他們抓到了?但是她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心道:這是審訊的慣用伎倆,如果中了圈套,後悔就遲了。一定要聽施福財的,決不能亂說。
於是白雪說:“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其他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公司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也很後悔!”
袁青明白這案子非白雪一人所為,她的背後一定還有其他人,“你別撐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以為誰還能護著你。我都調查過了,你對建築根本不懂,鴻達公司的幕後老板是施福財,對不對?我們查過你手機的通話記錄,在你失蹤的這幾天,你和他聯係的也太頻繁了!”
白雪微微笑了一下:“我和他隻是床上關係,這些天我想他了,不行嗎?”
袁青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心裏越加沉重起來,看來這案子真不好辦。
馬國強吃了晚飯往門外走,童豔珍問:“你晚上去哪裏?打電話叫司機小李來接你吧。”
馬國強說:“不用叫小李了,我隻是想下樓隨便走走,放鬆放鬆心情,明天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忙啊!”
“要不我陪你下去走走?”童豔珍說。
“不用了。我就在大院裏轉兩圈。”
馬國強下樓後,沿著大院的水泥路往前走,不時有人從他身邊經過,叫聲“馬市長好”,他點點頭算是回答。走過一排冬青樹,看著路燈下的影子,他心潮起伏。
他與白雪自從大學畢業後,多年未見麵,隻是在那次酒會上才見麵,之後他們聯係上了。私下裏,他們有過一些交往,但隻是保持著一種很純潔的友情。
馬國強想起了一件記憶深處的事情。那是他大學將要畢業的時候,有一天晚上,白雪突然找到他,約他看電影。那時他跟童豔珍已經商量好畢業後馬上結婚。
他去了,走之前打電話給童豔珍,說今天晚上班裏有點事情,不要見麵了。
看完電影他們來到河邊,在河堤上坐下。
馬國強問:“為什麼想到今天晚上來找我?”
白雪歎了一口氣說:“馬上畢業了,我今天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一年前你給我的信。”
馬國強的心中一漾:“你當時為什麼不回我?”
白雪的目光似乎憂鬱起來,望著江對麵燈火輝煌的地方,說:“我不想讓你知道!可是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她換了一個話題,說:“聽說你們現在很不錯。”
馬國強點點頭。
白雪問:“畢業後你有什麼打算?”
馬國強回答:“和她結婚,找個單位上班。”
過了一會兒白雪說:“我教你折紙吧。”
馬國強說:“折什麼紙呢?”
白雪拿出兩張作業本紙,借著月光折了一隻鴛鴦。馬國強也學著折了隻鴛鴦。白雪笑他折的鴛鴦太粗糙。
馬國強說:“多折幾次就會了。”
兩人在河邊坐了很久。後來回想起來,馬國強覺得那天夜風都是甜的,月亮特別的圓,河水特別的清,很有詩情畫意。
白雪幽幽地說:“據說最沒有情義的是鴛鴦,一隻鴛鴦失散或亡故,另一隻鴛鴦立刻另求新歡。可是民間傳說鴛鴦是生死相許的伴侶。”
馬國強說:“我相信民間傳說。”
最後白雪把兩隻紙鴛鴦放在河水中,紙鴛鴦順水而去。與白雪分別時,馬國強看到她臉上掛著的淚珠。
後來,白雪沒有再來找過他。
馬國強畢業後進了政府部門工作,白雪去南方闖世界,兩人從此失去了聯係。但是從白雪的話中,他聽出了她的無奈和隱衷。
忽然他有一種想見到她的衝動,但是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