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3 / 3)

“怎麼變通?”

旁邊的幾個人彼此看了一下,沒有人說話,各懷心事。王建成說得不錯,隨著廉政工作的進一步實施,政府機關人與人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

王建成說:“小施啊,你是個聰明人,這個就不要我明說了吧。你可是守著金庫裝窮人呀!”

施福財想了想,知道王建成說的是在童豔珍這個女人身上打主意,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是都覺得行不通。

王建成說:“小施啊,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你那邊努力一下,我這邊再動一動,不就成功了嗎?”

其他幾個人也紛紛點頭。

施福財又端起酒杯,對王建成說:“王市長,我敬您一杯!”

王建成說道:“算了不喝了,今天就到這裏為止吧!”

施福財放下酒杯,說:“不喝就不喝,今天就到此為止。”

“要不去樓上坐一下?”劉時安提議說。

“算了,”王建成說:“我約了幾個朋友打牌,下次吧!”

王建成今天喝酒時候的心情本來好好的,可是後來施福財借著那點酒興,一個勁兒地問競標的事情,鬧得他一肚子的不愉快,想到樓上去瀟灑的心情都沒有了。

施福財將王建成他們送下樓,站在台階上看著那幾輛車相繼離開。他對王建成越來越失望,這隻老狐狸,做什麼事情都很圓滑,但又不敢得罪。不過他也不是蠢人,早已經留了一手,在不動聲色的情況,將他們之間的一些交易錄了音,如果他的日子不好過,也不會讓他們好過。隻要他把那些東西交到馬國強手裏,那些人就玩完了。

他返回紅樓酒家去收銀台結賬,收銀小姐正在看《常源日報》。

“看什麼呢?”施福財問。

收銀小姐放下報紙,給施福財結賬。施福財拿起《常源日報》,看到頭條新聞是:下崗工人自謀新職業,市長愛人帶頭成楷模。

施福財掃了一眼內容,大意是馬國強市長廉潔自律,妻子童豔珍下崗後,自謀職業,後來通過市裏的勞動服務市場,在我市的優秀民營企業——長升建築集團公司,找到了一份合適的工作,譜寫了一曲廉政建設中的自律讚歌。

施福財揶揄地笑了笑,這條新聞是他花了錢叫兩個記者寫的,主要目的是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市長的老婆在他的長升建築集團公司,這其中有什麼微妙的關係,由著別人猜去。

他結了賬,放下報紙,心裏沒好氣地想道:沒一個好東西,一個沽名釣譽,一個腐敗透頂。

姓周的副行長知道童豔珍在長升上班的消息後,明確答應施福財,說隻要他拿下了這個大項目,貸款給他3000萬。不過,除了應得的好處費外,還附帶了一個條件,就是要童豔珍幫忙在馬市長麵前吹吹風,有那麼一天,把那個副字去掉。

如果那個項目拿不下來,長升公司將麵臨嚴重的生存危機。不知不覺施福財開車來到桃花河,下了車走到河邊。

河水嘩嘩地流淌著,晚風裹著潮濕的空氣吹著他的臉。

今天喝酒的時候,聽王建成說的那些話,在競標的問題上,似乎有一些變數。花了那麼多錢,如果拿不下項目的話,他真的不甘心。

他反問自己:“我怎麼走到這一步呢?如何挽救自己呢?”

王建成讓變通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到底在暗示什麼呢?難道真的要利用童豔珍這個女人嗎?萬一達不到目的,也許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這時他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老兄,要想死的話從橋上跳,姿勢表演優美些。”

施福財扭頭看見李奮的笑臉。

“是你呀。”施福財說。

“是突發雅興賞景還是想自殺?”

施福財笑了笑,說:“我還沒到想自殺的時候,到這裏吹吹風,清醒清醒頭腦。”

李奮說:“聽說長升發展壯大了,施總是越來越忙呀,每天那麼多應酬,當心把身體喝垮了。如果一個人的身體垮了,還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呢?”

施福財說:“別說掙錢,一說掙錢我心裏就不舒服。”

李奮拍了拍施福財的肚子,說:“你的肚子那麼大,多富態啊!施大老板。”

施福財說:“別損人好嗎?我可不像你,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這種日子過得挺愜意的,可是老了怎麼辦?連個服侍自己的人都沒有。”

施福財覺得跟李奮在一起,能夠說出發自內心的想法,隻有在這種時候,覺得自己才是自己,沒有與官場中人說話時的偽裝和言語的遮遮掩掩。

李奮笑著說:“我和你的人生觀不同,我不追求世俗名利,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不管將來怎麼樣,人都會老的,老了之後,你還指望兒子女兒孝順你?那是屁話!孝子孝子,現在倒過來說了,是老子孝順兒子,明白嗎?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我最欣賞紅樓夢的那一句話,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多麼高的人生境界?像你這種人,是根本不懂的!”

施福財說道:“你要是這樣的話,不如去做和尚算了。”

李奮笑著說:“我倒想呀,可是廟裏不收。”

兩人往前走了一會,坐在河邊的石凳上。

“我問你個問題,”施福財正經地說“你是知識分子,像你這種思維的人,可能思考過這個問題。”

“什麼問題。”

“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李奮若有所思,說:“這是個大問題,人活一百年,死了萬萬年。依佛教所說,無即是有,有即是無。人無所謂活與不活,一切都毫無意義。我剛才不是說了嗎?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不要在乎那麼多。你今天是怎麼了?”

施福財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麵,緩緩地說,“可人還得活著啊。”

“這是人的悲劇。”李奮說道:“就是為了活著,人要不斷地去努力,不斷地去適應社會!”

施福財點點頭說,“我問你,你心裏想不想錢?”

“不想錢那是假話,可我有份工資就足夠了。”李奮說道:“再說了,有了錢怎樣,沒有錢又怎樣?還不是一樣的活著?”

施福財問:“你為什麼不想有更多的錢?”

李奮頓了頓,看著對岸燈火輝煌,說:“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什麼故事?”

“從前有一個漁翁,他每天在海邊釣兩斤魚就不釣了,到了第二天再釣兩斤魚。漁翁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都這麼過日子。有一天,一個小夥子覺得這個漁翁奇怪,問漁翁,你為什麼一天隻釣兩斤魚就不釣了?為什麼不釣更多的魚呢?漁翁反問,釣更多的魚幹什麼呢?小夥子說,釣更多的魚賣更多的錢呀。漁翁問賣了更多的魚賺了更多的錢幹什麼呢?小夥子說,有了更多的錢可以組織一個自己的捕魚船隊,捕更多的魚賺更多的錢呀。漁翁又問賺了更多的錢又幹什麼呢?小夥子說,組織更大的捕魚船隊,賺更多更多的錢呀。漁翁問,賺更多更多的錢又幹什麼呢?小夥子說,有了更多的錢就不用再捕魚了,你可以曬太陽呀,養養花呀……那樣的日子多美啊。漁翁說,我繞那麼大的彎子幹什麼呢?我一天釣兩斤魚,生活能應付了,業餘時間我已經是曬曬太陽,養養花了,我早過上這樣的日子了。小夥子再沒有說什麼就離開了。你知道嗎?人生最大的彎路,有多少人在走啊……我對我的現狀很滿足,不想去過多的追求,如果太過於追求的話,那樣會很累的!”

施福財略有所思,說道:“有時候,生活逼得你身不由己呀!”

李奮看著施福財,“你倒成了大思想家了,好了,我的大思想家,我可沒有時間陪你了,好好想想吧!”

施福財又坐了一會兒,突然想找個地方發泄一下,便起了身,驅車去紅樓酒家。車子轉了幾個彎,剛要上大道,冷不防從旁邊衝過來一個黑影。他下意識地踩了一下刹車,卻聽到一聲輕微的撞擊聲。

車子停住,他下了車,看見一個民工模樣的人躺在地上。他暗自叫了一聲“晦氣”,突然,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個人的身邊有一張照片,好奇心使他將其撿起,看到上麵是一男一女,靠在一起顯得很親熱。照片中的那個女的,怎麼那麼像童豔珍。他又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沒錯,就是她。躺在地上的人約莫30歲的樣子,身上穿著一件藍色的舊西服,下身一條深灰色的褲子,背著一個牛仔包。他看著這人身上的藍色舊西服,右邊的一粒紐扣掉了,他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猛地,他想起有一次見到馬國強的時候,他穿的正是這件右邊掉了一粒紐扣的藍色舊西服。

這照片,還有這西服,這個人和馬國強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在這裏呢?

他望著躺在地上的這個人,上前將對方扶起,問道:“你沒事吧?”

這民工模樣的人呻吟了幾聲,從他手中抓過照片,放到口袋裏,痛苦地說:“好痛呀!快送我上醫院。”

施福財不敢怠慢,將這個人扶到車裏,開著車往醫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