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定在春節後的一個月。日子是母親和劉姥姥挑的。她們異常慎重地去求了懂易經的術士翻老黃曆,挑了個各方麵看起來都十分吉利的日子。
“不必這樣啊!太迷信了吧?”我不滿地癟嘴。
“不可大意!婚姻是大事,不好好挑個日子怎麼能行呢?”劉姥姥不緊不慢地說。
“是啊,當然要好好挑啦!”母親也隨聲讚同。
鍾茂彥呢,整個兒成了一老好人,兩位長輩說怎麼辦就怎麼辦。鍾景澄對我這個未來後母,倒是一點兒也不生分,他公開表示——在爸爸交往的所有的女人當中,最喜歡的就是林阿姨了!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心動。鍾景澄這個孩子,從一開始,我就認定他和我有某種內在的相似性。
一個周末,這孩子來我家玩,突然當著全家人的麵對我說:“阿姨,你看你多劃算,都說孩子小的時候,媽媽是最辛苦的,你看你沒帶我,我就這麼大了,還這麼喜歡你!”
我不禁開心地大笑,笑聲也感染了在座的所有人。
我的未婚夫堅持一定要拍婚紗照。對於我來說,倒是無所謂。對結婚這樁事,我想我是被動的。有時,在偶爾的光陰裏,我不得不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平靜的生活之下,內心世界就已經鬥轉星移了呢?是不是真的將前塵往事都忘了呢?”
又是一個周末,我和未婚夫相攜去了黃城的“粉晶”婚紗店。這是一家“曆史悠久”的店子,算起來也快有二十年之久了吧。
這個婚紗店裏主推粉色係的婚紗。根據我的外型,店員也極力向我們主推粉色係列。
鍾茂彥在一旁認真挑選,對店員的話,他一般是微微點頭,頷首不語。
我們一一挑選。婚紗美侖美奐,店內的設計也宛若一個個充滿愛意的童話世界。
終於我們倆在一款領口飾滿玫瑰花邊的婚紗前立住了腳。這款婚紗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無比美麗的。它的質地、剪裁、以及整個服飾的語言,無不表達一種如夢似幻的浪漫,一種令人心生喜悅的溫情。
“碧萱,就這款,你看可以嗎?”鍾茂彥溫情脈脈地問。
我點點頭。
店員帶我去試衣間試穿。婚紗裙擺很大,領口開得不高不低,僅僅露出我的鎖骨,領口是半圓形的,正好彌補了我下頦略顯瘦削的缺點。
我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粉色的婚紗修飾了我略顯蒼白的臉頰,裙身呈魚尾兒形,將我的身材塑造得婀娜起來。
我邁著碎步從試衣間走了出來。鍾茂彥的目光立即黏到我身上,他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我,一臉的感動。
他走過來輕輕摟住我的肩,對我耳語道:“碧萱,今天你可真美!美若仙子,纖塵不染啊!碧萱,你願意嫁給我了,是不是?我該不是做夢吧?”
我羞澀地笑著點點頭,低頭不語。
“如果一切終將過去,那麼,投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不失為一個明智之舉,”我暗自思忖,“人,不就是這樣的一種動物嗎?如果不執著,不往深處想,生活會簡單幸福得多。我現在不是攥著親友們的期待和祝福嗎?沒理由不快樂,不幸福的呀!”
於是我的興致也提高了不少,我主動翻看店員遞過來的攝影的套係說明。
有一款叫做“天長地久”。單單這四個字就足以打動我。
未婚夫和我一樣,也同時看中了這一套。
第二天,我們開始了拍攝。
主角是我和未婚夫,一通忙碌之後,我們按照攝影師的指示,或微笑、或依偎、或耳語、或深情注視……
世界的喧囂漸漸遠離了我,我似乎看到那芳草萋萋的草原上萬馬奔騰……草原上陽光很明亮,我拚命地想睜開眼睛,想看清自己到底是身在何處,然而這個草原除了馬群的嘶吼,一個人影兒也沒有。
我的嘴唇一陣饑渴,口中湧出一種又酸又辣的液體。我的心也在急速地“嘭嘭嘭”地跳動,幾乎是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陽光白得晃了我的眼,我眼前一陣漆黑,忽然又看見了七彩的光環。“啊……啊,啊……”我氣喘籲籲,胸口一陣劇痛,滿屋子的“童話世界”在我眼前旋轉,我的眼前形成了一個錐形的深洞,在洞的另一端,我又看見了鄧書來向上拚命地揮動著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