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生父的親妹妹 房門斑駁的小院(3 / 3)

我搖搖腦袋,對著穿衣鏡做了個鬼臉。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沿著河岸步行。

晨雨將至未至的樣子,灰色的雲朵壓得很低。空氣裏似乎蓄滿了小水珠,不經意間低落到臉頰上,連頭發也有些濕漉漉的了。

走了半個多小時,雨點終於滴落下來。我撐開雨傘,接著走路。

我一直走,走累了就找個樹蔭底下的石頭坐下歇一歇。我走了四個多小時,終於來到吉祥路木棉巷1966號院門前。

我敲了敲門。連敲了三次,然而,門沒有開。

我退後一步,打量起這個朱紅色的大門。沒錯兒,顏色還是朱紅色的,隻是,年代久遠,門楣好幾處都油漆斑駁,牆頭的爬山虎早已枯敗,隻留下幾根顏色深淺不一的土黃色的藤子。

這扇門曾經為我打開。她,劉婆婆,我的姨姥姥,曾經為我打開了一個多麼神奇世界呀!那個世界年代久遠,意味深長。如她家恒久不散的草木的香氣,將我帶入一個如夢似幻、似喜似嗔的世界裏。

然而,這個門現在就這樣靜靜關閉著。

安靜,安靜得如同巷尾佇立的大石塊。

“難道,就不再為我開啟了嗎?”一股傷感輕輕劃過我的心房,酸澀如漣漪般微微蕩漾。

巷子內突然增加了不少人,不遠處,幾位衣著時尚的年輕人從一所房子的大門裏出來,嘰哩哇啦地大聲說笑。

“你這個騙子,不是說能喝白酒的嗎?結果還是全讓我一個人喝了!”一個穿白衣服的小夥子大聲對一個夥伴說。

“說什麼?不是陪你喝了一杯嗎?”身穿紅白條衣服的同伴大聲分辯著。

“一杯?你也好意思說!那有二兩嗎?麻將也不打了,看來這幾年你學迂了!”“白衣服”繼續不滿地說。

“現在的確是不想喝了,過去那樣喝酒就是麻醉自己。但酒醒了,什麼也沒有。”“紅白條”突然又說,他低下頭,不再理睬同伴向他投來的目光。

“嗬,嗬,嗬,這家夥腦筋是短路了!”他的同伴瞪著他,怪叫著,擺出一副大驚小怪的神情。

我收回目光,往後連連退了幾步。一向寂靜的巷子突然變得喧鬧了些,我置身其中,有了置身於陌生的海麵的感覺。

然而有人輕輕地拍了我的頭。

我回頭一看,正是我要找的人——劉婆婆!她提著一個綠白相間的自製布袋站在我旁邊,笑吟吟地看著我。

“來了多大一會兒?等了好半天了吧?”

“就一小會兒,沒多久。”

“好,進去吧!剛才到地裏種草莓了。”

推開院門,小院依舊是原來的樣子。隻是院牆更灰白了些,房門的油漆已經斑駁。院內的景象令我不無傷感。

“姨姥姥,一個人在這裏住孤單嗎?”

“孤單啊,年紀越大越孤單,有時好希望你來看看我……”

春風把劉婆婆的頭發吹亂,鬢角的幾縷白發在風中亂舞,如同顫抖不已的心悸。

“我今天來,是要告訴您,我需要出門一段時間,您,可以去我家,和我的母親一起住……可以嗎?”

“哦?是真的嗎?這樣當然是不錯,你的母親回來了?她同意嗎?”

“當然回來了,她肯定很願意和您住在一起!你們在一起住,多好呀,我出門也就放心了!”

“好,近幾天我就搬過去。還可以經常帶你的媽媽過來,幫我一起弄弄菜園什麼的,嗯,這個主意不錯!”

我舒心地笑了起來。

“不過,孩子,你為什麼要出門啊?要做什麼去啊?”

“我,姨姥姥,鄧書來,他突然沒任何音訊了——這幾天,我天天打他的手機,但是總是處在關機狀態。”

“你去找他?”

“是的……”我重重地點點頭。

劉婆婆往後退幾步,她扶住一棵大樹站住。我垂下雙目,但是我能感覺到她敏銳的目光正在打量著我。

“如果,是一個你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呢?你還去找他嗎?”

“去,當然更是要去!無論是什麼,一定要自己親眼看見!”

春風輕輕掠過,時間就是手指間穿過的風,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

我在劉婆婆家呆到下午兩點,吃過中飯後,我打車回家。

回家後的第二天就開始忙碌——幫母親去進貨、上貨兩天;去劉婆婆家幫她收拾房間、提上衣物、抱著另一隻灰狗,和劉婆婆一起打車來到我家。

灰狗和“麥田圈”一見麵,就高興得不得了。它們兩個老朋友不停地在院內翻騰、奔跑、跳躍,發出“嗚嗚”地快活的聲音。

“看看,它們多高興啊!我走了,你們要把這兩條小狗喂得更胖更壯啊!”我一本正經地叮囑道。

“放心吧!記得回來的路啊!”

“怎麼會不記得回來的路呢?不就是從省城到黃城嘛!”

“記得就好!無論發生什麼,記得回家的路!外麵的路有千條萬條,但是隻要家的方向確定了,你就可以由任何地點回到家裏來!知道嗎?帶上銀手鐲出發吧!”

“嗯。”我點點頭即挪開步子,返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安靜地坐在窗前,拉開屜子,打開木盒,拿出裏麵的一隻銀手鐲。手鐲顏色有些發暗。聽說,銀手鐲需要經常佩戴,才能煥發光彩。而我,最近的確是很少戴它,“書來,你還戴著另一隻麼?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麼?”

“然而,明天我就要把它戴上手腕,無論我到達哪裏,它最好是一直陪伴我。”我想。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背上背包,和兩位老人簡單告別之後,就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