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力雄渾,風聲呼嘯,殿內燭火悉數熄滅。
這一掌還未打在夏雲溪身上,便異象橫生,那座足有一丈多高的神祇雕塑無端裂開,先是眉心處有一條裂痕,繼而蔓延至神像全身,須臾間,神像便轟然倒塌,將恰好倚在神像腳下的夏雲溪掩埋住。
道人以掌風吹散漫天飛舞的灰塵,凝望著被埋在殘骸底下的夏雲溪。
照理來講,這夏家三公子應無任何生還機會,可在經受方才一係列的變故之後,道人卻再難保證。
為求穩妥,道人還是決定先將夏雲溪給挖出來,確鑿萬無一失。
隻是當道人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把上邊的石塊悉數弄開,卻驚愕發現,本該被埋在殘骸底下的夏雲溪竟不翼而飛。
心有所感,他驀然抬頭,發現原本供奉著神像的高台之上,結跏趺坐著一道身影,眼眸閉闔,有著難以形容的玄妙意味,赫然正是夏雲溪!
道人隻覺喉嚨幹澀,嘶啞道:“你……你到底是誰?”
“夏雲溪”緩緩睜開眼眸,噙著笑意,一隻眸中有黑白雙魚緩慢流轉,另一隻眼眸卻是妖異豎瞳。
約是許久不曾開口,“夏雲溪”稍作斟酌,緩緩開口,嗓音中帶有曆經山河變遷的滄桑意味。
“吾名……塗山君。”
“塗山君?”道人喃喃念著這個名字,隻是當自個出聲時,他驀然一驚,因為這嗓音嘶啞低沉,根本不是自己聲音,仿佛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道人不敢置信地垂下頭,看著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手掌,幹枯如老樹枯柴,猙獰青筋凸顯,儼然是花甲之人的手。
環顧四周,清風吹拂,早已換了一方天地,道人發現自己此刻正置身一片廣袤如海的桃花林中,目眺遠處,隱隱有炊煙嫋嫋升起,似人群彙聚之地。
此時一位樵夫走進桃花林,見道人滿臉呆滯立在原地,不禁心生好奇道:“老先生,請問你是誰,何方人士。”
道人回過神來,正欲回答,卻陡然驚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嘴唇囁嚅,半響無言。
“我忘記了。”
樵夫一愣,隨即笑道:“先生若忘了姓名籍貫,不妨先在此處住下,等何時回想起來了再走也不遲。”
道人呐呐點頭,問:“不知此處是何地方。”
樵夫憨厚麵容上露出一抹爽朗笑容:“這裏啊,俺們都管這叫桃花源。”
…………………………
車夫從殿外推門而入,見到盤坐高台上的“夏雲溪”,與道人那詭異死狀,憨厚麵容微有變化,二話不說擲出貼身長劍。
長劍激射而出,隱有風雷之鳴相隨。
“夏雲溪”視若無睹,噙著笑意,反而閉上眼睛,仿佛引頸就戮。
待那柄長劍快要刺中麵門,劍身無端寸寸崩裂,隻是片刻功夫,這口長劍便隻剩下一個劍柄。
車夫果斷轉身欲逃,隻是他才剛有動作,思緒無端變得艱澀凝滯,靠著慣性往前幾步,隨後倒下,臉上掛著祥和笑意,隻是配上他那驚恐欲絕的眼睛,便顯得分外違和詭異。
“夏雲溪”睜開眼,腦海有細碎雜亂記憶傳來,“他”略一皺眉,隨即舒展。
這是來自這具身體主人的記憶,隻不過其中蘊含的信息,讓壽命悠久,見多識廣的“他”也不免瞠目結舌。
隻不過這倒無所謂,隻要給“他”點時間,他就有把握在徹底“奪舍”掌握這具身體時,繼承所有記憶。
“他”慵懶伸了個懶腰,忽地身形微頓,思緒漸覺艱澀,眼底隱約浮現有一片朦朧霧氣,虛虛實實,瞧不真切。
“夏雲溪”神色微沉,隨即哈哈大笑,衝變作殘骸的神祇雕像躬身行禮:“原來還留有這一手,我就說你不會那麼好心,讓我如此輕易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