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2 / 2)

陽子臣又問:“那麼,請問理想的官吏是怎樣的呢?”老子回答:“一個理想的官吏功德普及眾人,但在眾人眼裏一切功德都與他無關;其教化惠及周圍事物,但人們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教化。當他治理天下時不會留下任何施政的痕跡,但萬物各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力。”這才是老子“無為而治”的至理名言。

中國古代傳說中最聖明的皇帝是堯和舜。所以“堯舜之世”被中國人當作太平盛世的代稱。堯帝認為當政的人應該“無為而治”,換句話說,就是帝王要無所作為,放任百姓依著自然生態之道,得到幸福健康的生活。隻要天下安康太平,盜賊和作奸犯科的事就自然會平息下去。所以為官當政者雖是無為,但實際上卻收到“無不為”的效果。

老子的“為無為”,對管理者來說,是一份十分珍貴的財富。對此,那些深通管理哲理的管理者無不敬服,且把它作為管理的基本指導思想。

日本經營之神鬆下幸之助可說是這個問題的典型。他在生前曾多次講:“雖然人類有作為王者的力量,但唯有在適合自然的法理時,才能發揮力量而君臨天下。如果違背自然的法理去做,王者就會變成暴君,而不能發揮威力。所以為了行王者之道,就必須服從自然的法理;凡是經營者,都必須根據天地之間的自然法理活動,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道理,就如同下雨撐傘一樣簡單;倘使人類以其微小的聰明才智去思考問題,依照自己所想的膚淺方法去處理事務,違背了天地自然的道理,其失敗與挫折乃是意料中的事。因此,人類雖然應該運用智慧去行事,但仍然需要遵照超越人類智慧的偉大的天地自然法則與道德去經營,才是獲得成功的保證”。正是鬆下幸之助先生對老子“無為”的執著,才有了鬆下企業精神中的“順應同化精神”。

所謂“順應同化精神”,其內涵是:“公司發展壯大,必須順應自然規律,想人為改變社會發展趨勢是不會成功的”。也就是說,“順應同化”就是順應客觀規律。把順應規律提升為企業精神,可見鬆下幸之助先生對“無為”的重視程度了。正由此,當人們問及鬆下幸之助先生一生成功的秘訣時,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在於順應自然法則。”

無為不是叫領導者完全撒手不管的意思。它必須有兩個先決條件:第一是製度的運行和個人禮義修養有很高的水平;第二是百姓的衣食住都必須充裕供應,不虞匱乏。唯有天下一家的製度能自然運動,同時個人修養又有很高的水準,放任才不會變成放縱。同時百姓日常所需有了充分供應,人們才不會被生活所逼,做出互相殘殺或以下犯上的事。

為了當個“無為”之官,提高個人修養,滿足下屬正當請求,這些都是為官者在放任無為之前,須先預作策劃的,否則無為不但不能成為“無不為”,反而變成天下禍亂、烏紗不保的根源,這是身負政治重任的為官者所必須注意的。

“無為而民自化,好靜而民自正”。

老子所提倡的“無為”與“清靜”有三個方麵的內容:

第一,不要實行令下屬負擔很重的任務;

第二,應該盡量少施行命令或指示;

第三,對下屬的各種活動盡量避免介入或幹涉。

那麼,這是不是說為官者對一切都不管,而無所事事呢?事實絕非如此。聰明的官吏要隨時留心下屬的動向。但是若因此而口出怨言或是牢騷滿腹、自歎倒黴,那麼這樣的官吏並不稱職。因為無論工作多麼辛苦,都是自己應負的一種責任,所以表麵上不顯出痛苦的樣子,而要以悠閑自在的精神狀態麵對下屬。就像鴨子若無其事、輕鬆自如地劃過水麵一樣自然。

“無為而治”的更深一層意思是為官當政者要懂得分離職權,為下屬創造一個寬鬆的環境。

如果官吏事必躬親,連細枝末節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過問、幹涉,不但會打擊下屬士氣,而且自己也會累得挺不住。

身為領導者,為下屬創造一個舒適輕鬆的工作環境是他的責任。日常的工作要交給其他人去辦,將職權分離出去。如此一來,自己才會騰出精力構思經營大計。大權獨攬,事必躬親的官吏,是不會坐穩官位的。

其實,“無為而治”的精髓隻是人力本身的“無所作為”,但製度本身則運行不違。嚴明法紀,製度嚴明,下屬的注意力自然就轉移到這些形式上的條文中,而不是為官者身上,為官之人隱藏於製度之後,以製度之“有為”行自身之“無為”,這才是真正聰明的官吏精妙的為官之道。

這樣一來,下屬們就會自然而然地遵紀守法,而自己便也落得個渾身輕鬆。下屬犯了錯誤,也隻會怪自己觸犯了製度,絕不會遷怒於為官之人。所以,所謂“有為”向“無為”的轉化,實際上是人治向法治的轉化。

他所謂“穩定”,就是維持奴隸主社會的老樣子。

——任繼愈《老子新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