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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乘齋發生的這樁事,沒多少功夫便傳遍了整個陸家,所有人都在說老夫人怕是真得失了智,若不然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好端端得竟要休了大夫人。
大夫人在陸家也有八年的時間了。
這八年內還從來不曾行差踏錯過半件事,如今老夫人卻要拿七出之條裏的“不順父母、無所出”休棄大夫人,大夫人難以生育的事,早些國公爺在的時候便已知道了,那會老夫人也從來不曾說道什麼,如今卻要拿這樣的話趕人走,這實在是太過戳心。
至於這“不順父母”,更是無從說起。
陸家的這些規矩本就是早些謝老夫人當家時候定下來的,大夫人所作所為也不過是按著規矩辦事罷了,往日都是如此,怎麼如今卻成了個“不順父母”?
因著這樁事,今日的榮國公府上上下下皆在說道著此事,陶然齋更是不例外,隻是相較起外間的熱鬧,沈唯所處的屋子裏倒是有些詭異的安靜。
早些她回來的時候便把其餘一眾丫鬟都趕了出去,隻留下水碧和秋歡侍立在一側。
如今沈唯半合著眼靠在引枕上頭,水碧便半低著頭候在一處,倒是秋歡,她心裏仍舊有些焦急,這會她看看沈唯又看看水碧,有心想讓水碧陪著一道說些什麼,隻是看著她低頭不語的模樣也隻好咬了咬牙自行開了口:“夫人,您當真要離開嗎?”
沈唯耳聽著這話,撐在茶幾上的手卻是一頓,她什麼也不曾說,隻是半睜開眼朝桌上攤放著的文書看去。
還不等她說話——
外間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丫鬟們的阻撓聲,那道簾子便被人掀了起來,卻是陸覓知哭著跑了進來,她的身後跟著幾個丫頭還有李氏。
李氏的臉上掛著幾分掩不住的擔心,眼看著陸覓知這幅莽撞模樣,口中是氣喘籲籲得說道一句:“七姑娘,不可這麼沒規矩…”待瞧見沈唯看過來的時候,她便白了臉色率先跪了下來,口中是緊跟著一句:“夫人,請您恕罪”
沈唯眼瞧著這幅模樣,卻是輕輕歎了口氣。
她什麼也不曾說,隻是揮了揮手卻是讓水碧和秋歡領著一眾丫頭先行退下,而後她才伸手攬了哭泣不止的陸覓知入懷,口中是如常一句:“你先起來吧。”
這話卻是對李氏說的。
等到李氏起來後,沈唯看著仍舊哭個不停的陸覓知便柔聲開了口:“好了,別哭了。”
陸覓知聽著這一道聲音,哭得卻是越發響亮了,她伸手緊緊扯著沈唯的袖子,往日嬌俏的小臉此時布滿著淚痕,聲音因為哭得時間太長已經有些嘶啞了,她一麵打著哭嗝,一麵是看著沈唯抽泣著說道:“母親,我不讓你走,你別走。”
原先在大乘齋的時候,她還不知道休妻是什麼,隻當祖母是生了母親的氣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可她剛走到外頭便聽到外頭的丫鬟說著“老夫人要趕大夫人走”…
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祖母是要趕母親離開。
陸覓知想到這,哭得卻是更加厲害了,她跌跌撞撞跑來這一路不知跌了幾跤,就是想攔住母親,不讓她離開。
沈唯耳聽著這話卻未曾說話,她握著一方帕子輕輕擦拭著陸覓知臉上的淚痕,卻是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就算我離開了,日後你也可以來尋我…”縱然心中再是不舍,可她卻是非走不可,因此這一回,她卻無法答應陸覓知。
陸覓知聽沈唯這般說道,剛剛擦幹淨的眼淚便又落了下來,一串串得就跟掉了線的珍珠似得怎麼擦也擦不幹淨,她縱然年歲還小也知道母親這一句話代表著什麼意思,母親這是真得要離開陸家離開她了。
她隻要想到日後在陸家瞧不見母親,眼淚掉得便更加歡了,她任由眼淚滑過臉頰,口中是抽泣著說道:“我討厭祖母。”
要不是祖母,母親怎麼會離開?都是因為祖母的緣故…她想到這,一邊拿著手背抹著眼淚,一邊是又重複了一遍。
陸覓知這話剛落——
李氏便又慘白了臉,她眼看著陸覓知,口中是頭一次斥責起人:“七姑娘,您怎能說這樣的話?”她們這樣的身份在國公府生存本就不易,若是讓旁人知曉七姑娘說道老夫人的話,那可如何是好?
她想到這眼看著沈唯微沉的臉色,更是朝人告起罪來,口中也是說道著:“夫人,七姑娘年幼尚不懂是非,您切莫怪罪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