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有著獨特的氣質,或許可以說,她的靈魂與誰都不同。

倘若能和這樣的女子相處,想來餘後的一生應該會過得很愉快很自在才是…還,真是可惜了。

這是梁令嶽今日第二回覺得可惜,可在這一份可惜之外,他卻又有些高興…高興自己的情意並沒有被人踐踏。

縱然她拒絕了他,可她也用同樣的真心回報了他。

梁令嶽想到這,臉上的笑意便越發深了些許。

風雨漸漸消停,而天際的白也盡數露了出來,這梅林四下沒了風雨聲兒逐漸變得安靜起來,不過也沒過多久,原先躲至別處的鳥兒也重新回來了。它們有些越過半空成為一道虛影,有些便停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得輕輕叫著。

梁令嶽收起了手上的傘,而後他便看著沈唯重新笑道:“倘若此時有酒,我必然是要和夫人不醉不歸的。”

他頭一次這樣想喝酒,還是想和一個女人不醉不歸,不為別的,隻為她的那句話…可惜此時此地,縱然有酒也並非好酒。

他想到這便又笑了笑:“今日之後再見夫人隻怕不易,倘若日後有機會,我卻想帶夫人去一回山莊…那裏依山傍水,四季如春,我想夫人一定會喜歡的。”他心中還是覺得這汴梁城的四方天地實在太過狹窄,這樣的暖玉春水之地本不該囚著她。

說來奇怪——

明明眼前的婦人自幼生於此地,可他卻始終覺得這個地方不適合她。

這裏的爾虞我詐,富貴權謀太過深不可測,眼前的婦人其實更適合乘一葉扁舟享這世間的山水盛景。

梁令嶽想到這便又同沈唯說了一句:“倘若夫人日後想離開此地,隨時和我說,縱然夫人未能接受我的情意,可我的命是夫人救的…何況梁某心中也是真得拿夫人當朋友。”這是他第二回這樣提議。

倘若頭一回隻是脫口而出的一段話。

那麼這第二回…

他卻是真心提議。

倘若日後沈唯真得想離開汴梁,他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幫她。

沈唯耳聽著這話雖然未曾應允卻也未曾拒絕,她想倘若真得有機會,她的確是想去看一看梁令嶽所說的那個依山傍水、四季如春的山莊…自然還有其他地方。

她輕輕笑了笑,而後也收起了手上的傘,沒了那風雨,眼前人的麵貌也少了那幾分氤氳之氣,她就這樣笑看著他,口中是柔聲說道一句:“多謝梁公子了,倘若真有這樣的機會,我必定是要和梁公子大醉一場的。”

梁令嶽耳聽著這話,臉上的笑意越深。

停在樹枝上的鳥兒仍舊叫個不停,而梁令嶽一道同沈唯往外走去,臨來似是想到什麼便又同人說道了一句:“夫人當日說得那位故人可是夫人心愛之人?”他這話說完察覺到沈唯停下步子便也跟著停下步子朝人看去一眼。

待瞧見沈唯麵上的微怔,梁令嶽便又緊跟著一句:“我不過隨口一問,夫人不必介懷於心。”

沈唯聞言,臉上原先的微怔倒是漸漸散開。她側頭朝梁令嶽看去,而後是同人笑了笑:“沒有什麼好介懷的,我先前也不過是在想事罷了…”沈唯這話說完便又重新邁開了步子,她走得並不算快,一麵朝外走去一麵是同人說道:“他以前的確是我的心上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前頭,眼中卻是縈繞著一片溫和的笑意。

這麼多年,她鮮少會想起他,或許是克製著自己去想他,所以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隻有午夜夢回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得想著如今的他是在做什麼…因為怕見到他,她避開了所有能見到他的機會,甚至連大學同學的聚會也一次未去參加過。

當年她和他兩個人使得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可以一直走下去…

沒想到大學剛剛畢業他們兩人便分開了。

其實分開的緣故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隻是當年他們兩個人都太過驕傲,驕傲到說了分開便再也沒想過回頭。

沈唯想到這,臉上卻是又泛開了幾分笑意,她稍稍仰起頭朝天際看去,雨後的天空較起先前越發顯得清新了…她合了眼睛,而後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等到心下一直縈繞的那口濁氣吐出之後,她才重新睜開眼睛看著梁令嶽笑著開了口:“我要多謝梁公子。”

倘若不是梁令嶽的這番告白,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其實她早已放下他了。

那個人於她而言仍舊會是她這人生曆程上一段不可或缺,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極其珍貴的回憶,她依舊會一直記得他,記得當年兩人的這段情感卻不會再耿耿於懷。

這麼多年,她一直活在過去,把自己囚在回憶的牢籠裏不肯走出來。

而如今也是該放下了。

兩人已快走出梅林,沈唯甚至能看見站在廊下的那道碧藍色的身影,她重新停下了步子,眼看著梁令嶽麵上的怔忡也未曾解釋,隻是笑看著他繼續說道:“梁公子日後必定會遇到一個更合適你的人,我也希望梁公子可以收獲一段誠摯的感情。”

同樣——

她也希望那個人可以和她一樣放下過去。

梁令嶽雖然不知沈唯先前那句“感謝”是為何意卻也並未多言,隻是耳聽著後話卻輕輕笑了笑…若想尋一個合心合意的人又豈是如此簡單?可他到底也未多說什麼,隻是笑著同人點了點頭:“這也是我對夫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