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王權，讓我在森林裏度日。
持 國 唉，發牢騷的孩子！我的父愛
假如已減少，就讓我聽親人的
嚴厲指責吧，那或許是件好事。
我參與不當之事，失去了理智，
這就是所謂的父愛。我毀了你，
這就是父愛！毀滅之火，我在
古老的俱盧家族之林裏點燃，
但你還說缺少父愛，怨氣衝天，
你貪圖毒蛇頭上的無價寶石，
我親手抓住蛇信，把蛇給了你，
我是瞎子——身心內外一輩子
看不見一樣東西——和你一起在
毀滅的黑暗中行走——朋友們
哭喊著阻止。夜裏兀鷹的尖叫聲，
是不祥之兆，你我腳下的這條路
越走越窄，方向不辨，危險四伏，
全身汗毛凜凜，但仍使出全力，
以熾熱的父愛把你緊緊摟在懷裏，
在吞噬一切的肆虐的夜風中，
我們狂笑著行走，如癲似瘋，
頭上劃過流星——隻有我和你。
同伴是手持霹靂的內心的主宰。
看不清前麵的景物，後麵親兵
警惕地保護，隻感到把你我拽進
毀滅的吸力。終有一天會突然
感覺到，天帝的鐵杵在一瞬間
落到你我頭上，這一天會來臨——
那時，你別再懷疑父親的真情，
不要鬆開你摟抱的手，那時
迅速搶奪全部財物和利益——
成為勝者、有福之人，成為國王，
至高無上——哦，勝利鑼鼓敲響，
高舉勝利旗子。今天是勝利的節日，
沒有道義、正法，沒有朋友、兄弟——
沒有桑賈亞、維杜羅、毗濕摩，
沒有憂慮，沒有羞辱、譴責。
身邊沒有俱盧王室的吉祥女神——
隻有迷途的兒子和失明的父親，
除了司掌生死的閻王——除了父愛，
除了天帝的嚴厲詛咒，沒有別的。
［探子上。
探 子 皇上，撇下拜神點燃的熊熊
火焰，不參加祭祀的婆羅門，
站在十字路口，等候迎送
般度兄弟。關閉商店的市民，
也不待在家裏。黃昏已降臨，
可是，皇上，神廟裏尚未點燈，
尚未吹響法螺，尚未敲響鑼鼓。
一群群悲傷的男女穿著舊衣服，
走出家門，眼裏都含著淚水，
朝城門緩緩走去。
難 敵 他們不知道難敵
已經掌權。這些不幸的蠢人！
他們倒黴的日子正漸漸臨近。
今天國王和平民之間的關係
趨於嚴酷。我要看看庶民的
反叛能持續幾天——這是
無毒之蛇徒勞地吐舞信子，
是手無寸鐵的“傲慢”的吼叫。
［一名衛兵上。
衛 兵 大王，王後甘陀利求見。
持 國 我正等著她哩。
難 敵 那我走了，父親。
持 國 滾吧！唉，你畏懼善行，
你如何受得了你貞潔母親閃電般
銳利的目光！你我均無羞恥感。
［甘陀利上。
甘陀利 俯伏你的足前，
皇上，請恪守你的誓言。
持 國 我親人的請求
何時不曾滿足？
甘陀利 現在請把他趕走——
持 國 他是誰，我的王後？
甘陀利 那個把磨得鋒利的王道之劍
用於罪惡行徑的混蛋！
持 國 他是誰？他在哪兒？
且說出他的名字。
甘陀利 我們的兒子難敵！
持 國 把他趕走？！
甘陀利 是的，這是我的請求。
持 國 多麼可怕的要求，
哦，國母！
甘陀利 啊，俱盧家族之主，
這難道隻是我的懇求？
在天的列祖列宗
也要你把他趕走——
在難敵的折磨下，俱盧家族含淚的吉祥女神
日夜在等待出走的時辰。
持 國 背信棄義的人
將受到正義的懲處，可我是他父親——
甘陀利 難道我不是他母親？！
跳動的心髒下麵的腹中
我難道不曾把他孕育？！
對他天真無邪的臉蛋凝視，
兩隻乳房盈滿潔白的乳汁，
慈愛的心不曾激動不已？
猶如樹上的水果，他雙臂
一年年不曾摟著我的身子，
從我的笑容汲取笑容，
從我的生命汲取生命，
從我的話語汲取話語？
然而，大王，必須趕走難敵。
持 國 趕走他我還有什麼？
甘陀利 正義。
持 國 正義能給你什麼？
甘陀利 新的痛楚。
死守不當誓言，享天倫之樂，
心中充滿掌握王權的喜悅，
這仿佛是兩叢蒺藜，
我如何一輩子摟在懷裏？
持 國 唉，親愛的皇後，堅守道義，
我已把擲骰子賭博贏得的
財物土地還給般度一家人。
後來父愛多次在耳邊責問：
“你為什麼做這種怪事？
誰能長久腳踩正義、非正義
這兩隻船？當俱盧兄弟
此前相繼落進罪惡之河時，
與正義講和是妄圖瞞天過海。
罪惡在罪惡的門口尋求支持，
不幸者你幹什麼？年老昏聵，
陷入脆弱的猶豫，把受辱的
王國交回，也不能與般度族人
重歸於好，隻會往熊熊大火中
添加幹柴。你把王權的利器
送到受辱者手中與自殺無異。
不可給強者一些痛苦就罷手——
下手要狠。不要與罪惡重又
做無果的遊戲。既然你已把
它叫來，不妨就完全接受它。”
就這樣，邪惡的念頭以父愛的
麵目出現，像針尖不動聲色地
刺入我的耳鼓。我把般度族人
叫回來，重又擲骰子，他們
輸了，長期流放森林。唉，信義，
唉，唉，私欲！誰能弄懂世界的
本質？
甘陀利 皇上，正法不是獲取財富的理由，
它不是狹窄之橋，走過就有幸福——
正法總在正法中更新。我孤陋寡聞，
如何對你解釋清楚，哦，夫君！
你見多識廣。般度人住在森林裏，
他們決心已定，絕不會遵命返回。
偌大的王國裏，你是至高無上的
皇上——下令趕走你的兒子難敵。
你不要通過無辜者的痛苦獲取
自己的幸福，不要在月族的宮裏
厭憎道義。大王，從今天開始，
收集難以忍受的痛苦，全放在
我的頭上。
持 國 唉，王後，你深明大義。
這番話擊中要害。
甘陀利 你兒子手舞足蹈，手拿的毒果上
塗有不義之蜜，別在父愛中迷茫，
這隻致命的毒果，別讓他吃，
把它搶過來扔掉，讓他哭泣。
讓他放棄靠邪門歪道攫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