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小倌玉蘭】
十三皇女沈秋鴻和端拂共同策劃的謀逆最終因為大將軍嚴芝蘭的臨陣反水而徹底失敗。
昏暗而寒冷的天牢裏,沈秋鴻身上全新的玄色鎧甲被粗魯地扒下,她如同被剝了鱗片的蛇,狼狽地困在那髒亂無比的囚室裏。
“嚴芝蘭,你個混蛋,我真是瞎了眼……”
沈秋鴻淒厲惱怒的罵聲即使隔了幾天仍不時在天牢裏響起。
幽深而昏暗的走道裏,弓著腰的獄卒拿著燈的手顫了顫,她小心翼翼地略微回頭,仍然低著頭:“殿下……”
“走吧。”
即使聽到了沈秋鴻不堪入目的咒罵,身後的那人依然冷淡地很,步伐如常地往前走,似乎絲毫沒有把沈秋鴻放在眼裏。
獄卒緊張地悄悄吞了一口口水,連腳步都不自覺地放地更輕了。
她的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但她絲毫不敢抬手去擦一擦。
——她當年可是為了巴結沈秋鴻把身後的這位得罪地夠嗆,可誰能想到三年後一朝變天,當初下獄的複了位,得寵的卻輸得一敗塗地!
想起陛下新下的旨意,獄卒便覺得頭皮發麻,隻能盼著這位貴人已經記不得她這個小蝦米了。
來人披著黑色披風,刀削般的兩肩上繡著白色玉蘭,玉蘭花姿態瀟灑,枝葉沿著她的雙肩蜿蜒……
她淡淡地瞥了身前冷汗連連的女人一眼,伴著越來越清晰的沈秋鴻的咒罵聲走出了長長的走道。
頭發淩亂的沈秋鴻敏感地抬起頭,她警惕地盯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的昏暗過道,右手抓住了手邊的陶碗。
!
看清對方臉的瞬間,她的瞳孔頓時收縮,如同繃緊了的弓,無數惡意和憤怒驚詫不甘凝成鋒利的箭,恨不得撲出牢房將她萬箭穿心!
“沈秋硯!你還活著!”
她猛地抓緊了手裏破了口的陶碗,眼裏迅速劃過一絲狼狽,但又立刻被她的憤怒和不甘占據了,她挺直了腰,身體緊繃,惡狠狠地盯著外麵整潔華美的女人:“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死了!”
沈秋硯抬手放下氈帽,若是當年的她,必然要不顧一切地和她爭吵起來;但三年飲血生涯過去,她見過太多的瘋狂罪惡,也體會過太多的絕望無情。
她們之間的嫉妒與口角,早已成為塞北的一粒風沙,被她揮刀斬在身後。
迎著沈秋鴻色厲內荏的目光,她淡聲道:“母皇已經下旨,廢黜端揚皇後之位,命其自盡,端拂和端欣然刺殺皇女在前、謀逆在後,判斬刑,端氏抄家。”
“——你輸了。”
沈秋鴻的手已經開始抖了起來,但往日的驕傲不允許她在沈秋硯麵前露怯,她於是又高聲道:“要不是嚴芝蘭臨陣倒戈,現在贏的人就是我!”
誰知沈秋硯竟然輕輕地笑了一下,在沈秋鴻還來不及惱怒時截斷了她的話:“你贏不了!”
“我就是嚴芝蘭。”
“哐當”破了口的陶碗在地上摔地四分五裂,猶如沈秋鴻好不容易拚湊起來的一絲自尊,她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極為難看。
嚴芝蘭就是沈秋硯,她竟然還讓她參與了自己的計劃,真是瞎了眼!
愚蠢至極!
沈秋硯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突然爆出激烈的咒罵:“沈秋硯就算我死了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對了,蘇若死了,哈哈哈,你寵愛的那個淫.蕩的正君也死了哈哈哈……”
一直毫無反應的沈秋硯突然停了一下,替她提著燈的獄卒戰戰兢兢地問:“太女殿下……”
“走吧。”
黑色披風下,沈秋硯握緊了手,放在她心口的那塊手絹猶如萬斤巨石,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從三年前將蘇若拋棄在目宿山上,她便再沒有半點有關他的消息。端欣然當初圍困目宿山的那場大火將整個山都燒得麵目全非,連屍骨都找不到。
母皇已經開始為她物色新的太女正君,可她的心卻還是都係在了蘇若的身上。
坐在冷冰冰的東宮芝蘭殿裏,她低頭看著手裏的一本薄薄的舊書,很久才翻一次。書頁的右下角已經起了毛邊,顯然被翻過很多遍。
“鹹平十五年九月十二日,陵王與丞相蘇青之子蘇若成婚。夜時合歡,蘇氏獲罪於陵王,王怒極,鞭打聲徹夜不絕。蘇氏默然不敢求。”
“陵王震怒,貶蘇氏至王府慎園,再不得出。”
“蘇氏侍寢,王不悅,懲以木馬之刑。”
……
當初陵王府被查抄,什麼東西都沒留下,隻有這本《承歡錄》被壓在了倒伏的桌子下,被她時隔三年重新找了回來。
負責《承歡錄》的肖蕁櫻在陵王府被抄沒後便流浪四方,以至於她想再多得一些可能記錄了她和蘇若過往的東西都找不到。
沈秋硯頹然地翻著那薄薄的一本《承歡錄》,原來,從新婚到離京,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可她帶給若兒的,卻盡是痛苦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