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08(3 / 3)

最後一份榮譽證書就是謝子京高三時獲得的這份,連同他的照片。

秦戈滿頭霧水,拉開了第三個抽屜。

裏麵是一束花。

枝葉新鮮,花瓣幼嫩,用金色緞帶捆著的花梗是翠綠的,像是剛剛才剪下來的一樣。

秦戈覺得這束花有點兒眼熟,接著立刻看向桌上那張自己的照片。

這束花正是自己手裏拿著的。中央一朵向日葵,還有環繞著它的黃玫瑰綠康乃馨。

秦戈:“……”

他一時無語。自己手裏的花……值得專門辟出一個抽屜放著嗎?

書櫃的門也能打開了,無論是教科書還是漫畫或者地攤文學,全都排列得很整齊。秦戈掃了一眼書脊,心想謝子京的品味還真老舊,這些都是十幾年前流行的作品,有的作者連連休刊至今還沒畫完,有的作者不斷炒自己冷飯鮮有新作。

所有書本全都無法翻閱,像是被膠水死死封緊了。這倒十分正常:如果‘海域''裏出現的每一份可以閱讀的東西都能翻開,那就意味著哨兵或者向導需要清晰地記憶這些資料的一切細節,比如扉頁的寄語是什麼字體,最後一頁有幾行。

唯有如此才能百分百還原——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海域”中,大部分書籍都是虛像。

秦戈關注的是櫃子裏的手辦。

所有的手辦看起來都不新了,但是被主人保存得很好,連最難擦拭的邊角處也沒有一絲灰塵。看到初號機身上那塊透明膠帶,秦戈確定這些細節不是謝子京腦海中自動的美化和補足,而是曾經真實存在的。

就像這個房間一樣。

他走到衣櫃前嚐試打開,卻發現唯有衣櫃仍舊和上一次一樣緊閉著。

“又騙我……”秦戈怒道,“謝子京!”

房間到無法產生回聲,他的怒氣被這處的空間吞沒了。

秦戈完全不想細看牆上已經更新的、主角是自己的海報,轉身走到床上坐了下來。

這是謝子京的床,但是它似乎有些了。

秦戈嚐試躺下,發現雖然能伸直雙腿,但是床鋪顯然太窄。他盯著頂上的花板看了一會兒,找到了答案。

書櫃裏的書籍和手辦,抽屜裏陳舊的磁帶和D,還有他止於高三的榮譽證書——這是謝子京中學時代居住的房間。

謝子京曾在這個地方居住過,所以他在“海域”裏近乎完美地還原了一切細節。他留戀這個年紀的自己。

然後“海域”的發育就此停止。

“海域”的發育是海域研究學被推廣之後,漸漸成形的一個概念。

從幼年到成年,一個人的人格在不斷修正、發展、完善,他的精神世界會日趨複雜豐滿,於是同樣的,他的“海域”也會呈現出越來越多的細節。

這些細節必定與哨兵和向導所經曆的事件有關。雖然細節往往不是絕對真實的,但能在“海域”中產生某種強烈的存在感,比如彭湖的“海域”中無窮無盡的診室,蔡明月“海域”裏浸滿了血的手術室,還有秦戈“海域”中那些高聳的山巒與時刻不停地從高墜落人世的星辰。

“海域”會隨著一個人人格和精神世界的發展而不斷發展。它會有一個大體的、不會變化的框架,但其中的細節一定是不斷更新的。

可是謝子京的“海域”又一次刷新了秦戈所學的知識。

如果秦戈所見到的就是謝子京完整的“海域”,那麼謝子京的人格和精神狀態就相當於一直停留在他的中學時代,最遲到高三為止。

之後再無任何改變。

——不對。秦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書桌上,手掌大的沙貓和熊貓相互依偎著,放在那本黃書封麵上。

書籍封麵是秦戈,封底是謝子京。秦·耶和華對謝·亞當遞出一根手指,點亮了蒙昧的生命。

這張書桌上所放的似乎都是對謝子京極為重要的東西。他的“海域”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至少多了秦戈,還多了白園和唐錯。

秦戈忽然意識到,這個的、封閉的空間正在發生變化。

而這種變化,似乎是從他上一次進入之後開始的。

“好玩嗎?”謝子京問。

秦戈捂著發暈的腦袋,半晌都不出一句話。

他頭疼欲裂。謝子京的“海域”很正常,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也會感覺這樣難受。

強烈的眩暈和隱隱要發作的神經性頭痛壓製了抑製劑的作用。秦戈感覺到那層保護著自己的牢固紗罩正在消失,自己正逐漸暴露在謝子京氣息完全支配的空間裏。

就連他的兔子也已經拋開緊張和莫名其妙的眼淚,鑽進了巴巴裏獅的鬃毛裏打滾。

眯縫眼睛的獅子趴臥在地麵上,兔子窩在它前爪搭築的空間裏,幾乎完全被濃密厚實的鬃毛埋住,隻從金色的粗硬毛發裏露出眼睛嘴巴和鼻子,興致勃勃地看著秦戈。

秦戈能感覺到它的興奮。但他隻想讓它停止這種興奮!

精神體的莫名興奮傳遞到他身上,他的眼神怎麼都無法冷酷起來了。

看出他的不妥,謝子京沒有靠近。他坐在沙發另一側,皺著眉,一口口地喝冰鎮紅牛。

秦戈滿臉通紅,他想起了謝子京所的話:這是相互的。他能感覺到謝子京的信息素,謝子京同樣也能感覺到他的。

暈眩的感覺又令他不敢貿然起身回家。秦戈幹脆站起,竭力繃緊自己的表情,跨過巴巴裏獅,走到了落地窗邊。

夜太黑了,樓群的燈光懸浮在黑夜裏。秦戈把額頭貼近玻璃,片刻之後才感覺涼意沁入了自己發燙的大腦,終於得到了冷靜。

他的兔子很快活。秦戈有些心酸,一方麵很為它的快樂高興,一方麵又覺得這廝背叛了自己。

他幹脆坐在落地窗邊上,依靠著冰涼的窗戶扭頭問謝子京:“你還是沒有向我打開衣櫃。”

謝子京裝作滿臉詫異:“那一定是我們的感情還不夠深。”

他喝完了手裏的飲料,把秦戈那半罐拿到秦戈麵前,自己也在窗邊坐下了,還刻意與秦戈拉開了距離。

秦戈想起第三個抽屜裏的花。

他忽然想問謝子京一些別的問題,和他古怪的“海域”無關但和他這個人有關的。

“你平時回來都做些什麼?”

謝子京伸手抓住獅子的尾巴,捏著末端的毛團玩:“看書玩遊戲睡覺。”

“周圍的鄰居認識了嗎?”

“不認識。”謝子京想了想,笑道,“不過樓下的大爺大媽都挺熟了。”

秦戈:“……大爺大媽?”

“大爺大媽很健談,也不嫌我問題古怪。”謝子京撥了撥頭發,“而且我帥,他們都喜歡跟我嘮嗑。”

秦戈覺得他真奇怪:“你喜歡跟大爺大媽聊?在危機辦裏好像也跟傳達室大爺很熟悉。”

“誰都可以,我喜歡跟人聊。”謝子京放開了獅子尾巴的毛團,看著黑夜裏的燈火,“搬到這裏之後,我就不喜歡回家了。回家沒有人,也沒有話聲音。”

他自己在西部辦事處的那幾年過得太靜,太漫長了。辦事處的人不多,他又優秀得過分了,常常會被安排去執行艱難的任務,一個人在山穀裏一呆就是幾個月。

“好冷啊。”謝子京抖了抖,“所以我喜歡長毛的動物,山裏的每一隻兔子和它們的孩我都認得,沒有一個能逃出我的手心。”

“……所以才去跟大爺大媽嘮嗑?”秦戈問,“大爺大媽也不能一直陪你閑聊啊。”

謝子京嘿嘿一笑:“沒人陪我聊,我就自己跟獅子聊。”

他用手指戳了戳玻璃窗。

找不到話對象的夜裏,他就和自己的獅子坐在窗前,看著對麵樓群的燈光,一個個地給燈光裏走動的人影想故事。

罵哭了孩子的父親舉著糖葫蘆敲孩臥室門;疲憊的白領回到家中先揉十八回貓狗再起身加班;喜歡在陽台吊嗓子的老太恰好有位耳背的老伴,堪稱絕配。

謝子京指指點點,不知是有意無意,漸漸靠近了秦戈。

秦戈聽得很認真。心裏那場辯論大會已經偃旗息鼓,所有的人兒都在台上齊聲念誦,仿佛廣告詞:噢,秦心裏軟。

他太容易對謝子京心軟了。這很致命。秦戈看著謝子京的側臉,察覺到熾熱烈風一般的信息素已經纏上了自己的手腳。他動不了。他知道謝子京現在需要什麼。一點兒安慰,一點兒似真還假的情意,一些冷夜裏可以取暖的溫度。

當謝子京終於在極近距離正視秦戈的時候,秦戈忽然明白了他需要這一切的原因——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海域”不討喜又惡心,以為秦戈會憎厭。他此時是傷心的,但不好意思講。他一點點靠近秦戈,是需要秦戈像當日一樣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不,不惡心。

“……我倒數三秒。”謝子京聲。

秦戈心想不用了吧。他張開手,想給謝子京一個擁抱。

但謝子京顯然會錯了意。他立刻靠近,就像他的獅子襲擊獵物一樣,準而快地在秦戈唇上落了一吻。

秦戈感覺自己就像從內部爆燃的一個礦堆,血液要燃燒起來,連同維持清明的神經也一起熊熊舞動。

意識稍微回到頭腦中時,他已經完全沉淪在謝子京的吻之中了。

他從不知道自己的上顎和舌麵居然是這麼富於感覺的部位。謝子京的舌尖在入侵和洗劫他的內部,勾出的激顫比以往經曆的任何一次牙痛都更令秦戈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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