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士仁人的理想、熱情、行動未曾一股腦兒地強迫我們接受。它們的影響是通過平常的活動,一點一滴往我們心裏灌輸的。帝國政府的軍警或許是對此缺乏警惕,或許是覺得不屑一顧,總之未來打破秘密團體成員的腦門,扼殺他們的誌趣。

當時,加爾各答胸脯上尚未鋪石頭,保持著相當多的天然本色。工廠的黑煙沒有熏黑藍天的明淨麵孔,房屋之林的縫隙裏、池塘水麵上陽光熠熠閃爍。下午,菩提樹伸長身影,椰子樹臨風搖曳,恒河水通過石砌的溝渠,清泉般流入我家南花園的池塘。胡同裏轎夫“嗨唷嗨唷”的號子聲和馬路上馬車夫的吆喝聲,不時傳到耳中。傍晚點亮油燈,鋪張草席,我們在昏黃的燈光裏聽年老的女傭講神話故事。在安靜的屋子裏,坐在角落裏的我,靦腆、文靜、憨實。

我落落寡合的另一個原因是,我經常曠課,懼怕考試,考試經常不及格;老師對我的前途非常悲觀。我的神思像個流浪漢,在教室外麵的廣闊天地裏遊蕩。

在這以前,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一些普通的人用普通的筆寫的有節奏的押韻的兒歌,被稱為詩作。當時讀者一看見寫兒歌的作者,欽佩之情油然而生。時過境遷,如今連兒歌也不會寫的,也有被吹捧為文壇新秀的。在“波雅爾”“特裏波迪”等詩體的領域,我有了自由行動的權利,以不倦的興致埋頭於寫作。我在書房的一隅,進行組裝、拆卸格律的遊戲,用六個字母、八個字母、十個字母拚湊各種各樣的字組。最後,我的處女作被送到了大人麵前。

且不管起初的嚐試之作達到怎樣的水平,要緊的是它們出於這樣一位少年之手——他平常孤單無伴,一個人在心裏做遊戲。他處於社會和學校的約束之外;家裏對他的管教也很鬆。父親在喜馬拉雅山隱居,家中凡事由兄長做主處理。

我最敬佩的五哥喬迪賽德拉納特從不給我戴上家教的桎梏。我像同齡人似的和他爭論,磋商文學創作的有關問題。他尊重我這個年幼的弟弟,開闊我的胸襟,促使我的身心健康發展。他若蠻不講理、獨斷專橫地管教我,我恐怕會塑造成另一副模樣,深得上層文明社會的賞識,而不是今天的我了。

我起初采用不合規範的韻律狂飆般創作參差不齊的詩句,靠雜亂幼稚的詞彙堆砌,抒發飄忽的情思。這種悖逆詩學的傾向,是在孤獨少年的骨髓裏培養出來的,裏麵蘊藏著大量危險。但我並未由此而夭折。原因是當時孟加拉文壇的名譽市場不太擁擠,競爭尚未達到白熱化的程度。批評家手執板子,進行不客氣的惱人的敲打,但文苑裏冷嘲熱諷、詆毀中傷的火焰還沒有燃燒起來。

在為數不多的文學家中間,我年紀最小,文化程度最低。我寫的詩歌不受格律限製,不明確的字眼使內容顯得晦澀,處處露出語言和構思的不成熟。其他文學家的講話、文章裏幾乎從不對我加以扶植,談到我往往是含糊其辭地說一兩句,隨後一笑了之。那笑絕不含貶義,絕不是貶值的貿易的一部分。他們的評論文章中有訓導,而無絲毫的不尊重。某些段落流露出不悅,但絕無厭惡情緒。所以雖說缺乏鼓勵,我仍可不落窠臼,沿著自己的路子寫下去。

誌士仁人的理想、熱情、行動未曾一股腦兒地強迫我們接受。它們的影響是通過平常的活動,一點一滴往我們心裏灌輸的。帝國政府的軍警或許是對此缺乏警惕,或許是覺得不屑一顧,總之未來打破秘密團體成員的腦門,扼殺他們的誌趣。

當時,加爾各答胸脯上尚未鋪石頭,保持著相當多的天然本色。工廠的黑煙沒有熏黑藍天的明淨麵孔,房屋之林的縫隙裏、池塘水麵上陽光熠熠閃爍。下午,菩提樹伸長身影,椰子樹臨風搖曳,恒河水通過石砌的溝渠,清泉般流入我家南花園的池塘。胡同裏轎夫“嗨唷嗨唷”的號子聲和馬路上馬車夫的吆喝聲,不時傳到耳中。傍晚點亮油燈,鋪張草席,我們在昏黃的燈光裏聽年老的女傭講神話故事。在安靜的屋子裏,坐在角落裏的我,靦腆、文靜、憨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