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蘇杜斯·喬德裏
我第二次起程前往英國,在輪船上結識了阿蘇杜斯·喬德裏。他在加爾各答大學法律係已獲得碩士學位,這次前往劍橋大學攻讀法學博士學位。從加爾各答到馬德拉斯,短短幾天工夫,我們已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由此可見,深厚的友情並不完全取決於相識時間的長短。寥寥數日,他以純潔的坦誠贏得了我的心,過去互不相識的空隙,幾天就被真情填補了。
阿蘇杜斯歸國後,成為我家的親眷(阿蘇杜斯與泰戈爾三哥的二女兒波蘿蒂娃結為夫妻。)。那時,他還沒有進入律師行業的城堡,消失在法律之中。金庫尚未對他開啟,金錢尚未裝滿律師空癟的口袋。他熱心於采集文學之林裏的花蜜。我發覺,他的天性中湧溢著文學創作的激情。吹拂他心田的文學之風中,嗅不到圖書館書架上摩洛哥書皮發黴的氣味,那和風中融合著大洋彼岸陌生的花圃裏繁花的芳菲。與他就文學交換看法,仿佛是春天在遠方的森林的邊地野餐。
他是法國詩歌文學藝術趣味的無所顧忌的品嚐者。我當時正在寫《剛與柔集》中的詩。他讀了那些詩,覺得我與某位法國詩人有著相似的風格。他認為,人類生活的奇妙情趣,緊緊吸引著詩人的心靈,這反映於《剛與柔集》的作品中。這些詩的主旨,是表現進入人類生活,並從各個角度擁抱生活的未曾兌現的願望。
阿蘇杜斯自告奮勇地對我說:“你把那些詩分門別類地歸納一下,出版由我負責。”
說幹就幹,書很快出版了。他把十四行詩《生命》排在首頁,他認為這首詩是這部詩集的靈魂。他的觀點是很有見地的。
少年時代,我幽居在鬥室裏,通過內宅牆壁的縫隙,以好奇的目光觀察神奇的外部世界,對外部世界敞開自己的心扉。進入青春期,人類生活的世界仍有力地吸引著我。可我未能進入那個世界,我站在它的邊沿。揚帆的渡船破浪前進,可我立在河岸上,我的心也許曾對艄公招手,呼喊。我急切地要把我個人的生活納入人類生活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