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不是不害怕。
我想過,如果罹宏碁和林叔叔找到證據以前,林川憶殺了紀河,怎麼辦?
又如果,林川憶進了監獄,我們沒有完成對賭協議,必須離婚,怎麼辦?
這些如果,讓我不敢縱容紀河冒險,拿他的生命、拿我們的婚姻做賭注。
林叔叔和罹宏碁陰沉著臉相繼離開後,我恨不能亮出所有蠻不講理的壞脾氣,勸紀河放棄。
“你親口說不會做任何我不喜歡的事,才過了幾分鍾?”
“你怎麼問都不問我,就打著為我好的旗號自作主張?”
“這樣讓我怎麼相信你?”
一夜沒睡,早晨剛打過一架,又在病床邊照顧了我一小天,紀河顯然很累。
將晚的夕陽下,他抬手撫過我的頭發,疲憊地勉力一笑,唇角一彎,笑容如同凜冬寒風中不肯凋謝的倔強野花,淒涼驚豔:“不是為你好,是為你做最壞的打算,為我們做最壞的打算。”
我明白,他所謂最壞的打算,是人人自危避無可避的死亡。
可他越是把死亡藏在心底,我就越覺得莫名有股怒氣上湧。
於是,我打掉他的手,皺眉,搖頭,冷笑,歎息:“所以,你答應我好好活著,是騙我的?”
“我確實答應過你,也確實在努力。但很多事,承諾和努力都不一定有用。我們說了不算。”
紀河拉過我的手,輕輕握住,盯著我的眼睛,誠懇中,依稀仿佛帶著幾絲無助。
哀求一般,他挑眉:“我們別吵了,好嗎?”
麵對這個全世界我最心疼的男子,我終究軟了心腸。
“好。”
我點頭,語氣也軟下來:“趁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你馬上聯絡林叔叔或者罹宏碁,我們盡快離開。什麼公司、什麼樂隊、什麼凶手,統統都去見鬼。”
“對不起,不行。”
紀河搖頭,手仍舊和我握在一起,眼神也絲毫沒有閃躲逃避。
我還是不懂,不解地歪頭瞪著他:“為什麼?”
他沉默片刻,緊了緊握著我的手,突然沒頭沒尾地問:“我們一起看過《靈魂戰車》吧?”
是看過,在我十六歲那年的暑假,隔著網線。
搞不懂他幹嘛這種時候提這個,我氣得直翻白眼,忍不住發笑:“難道你要告訴我,你其實偷偷和魔王交易,做了死靈騎士?”
這種鬼話,恐怕連罹桀都不信。
紀河笑笑,鬆開手,不輕不重地捏著我的十指,耐著性子將我雙手拉到他膝蓋上,一手叩住我的後腦勺,額頭頂著我的額頭。
“你記得魔王,就該記得,魔王說過,癌症最大的壞處在於隻會拖累至親至愛。而我,想改變這一切。我不想逃避,我想麵對。”
盡管我懂,紀河不想影響我的生活,不想成為我的負擔。
但我更懂,他這樣做的代價,也許是提早結束他的生命。
所以,我依然不服氣地挺直脊背,梗著脖子:“你呢?記得《特洛伊》嗎?”
那部電影,也是那個暑假我們一起看的。
最適合此刻的台詞,莫過於特洛伊的大王子嘲笑小王子——
你說你願意為愛而死。你對死亡一無所知。你對愛情一無所知。
紀河臉上完全沒有我剛剛那種聽笑話般似懂非懂莫名其妙的表情,隻有更濃烈的誠懇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