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紀河辦事效率很高。
他走後短短二十分鍾不到,便陸續有成群結隊的O型血誌願者,爭相來給林叔叔獻血。
我問過才知道,原來紀河壓根沒跑血站,而是偷偷躲起來,利用他的影響力發了微博。
紀河走時,沒告訴我他會這樣做,多半是怕我懷疑他的動機和用心,更怕被粉絲圍堵,錯過救治林叔叔的最佳時機。
畢竟,當時我太過慌亂,急需一個依靠,很怕紀河借故丟下我不管。
惶惶地看著排隊驗血的年輕姑娘們,我整顆心七上八下。
明明滅滅的手術燈,刺眼地閃個不停,如同在揮鞭催命。
我真的很怕,那盞燈突然滅掉,將我們與林叔叔隔成陰陽兩個世界。
如果林叔叔因為替紀河擋刀而喪命,我絕對會內疚一生。
我和紀河、林川憶,三人之間,本就糾纏不清的命運,也會平添更多畢生難以跨越的鴻溝,牽扯進更多不共戴天的恩怨情仇。
後來,又過了漫長的十幾分鍾,驗血醫生終於拿著血包出現在手術室門前,眉眼放鬆而疲憊地告知我和林川憶,雖然幾百名追星少女裏,隻有一位血型相符,但林叔叔總算有救了。
林川憶柔長溫暖的手,瞬間牢牢將我圈在他的掌心,狠狠抓破了我的手背。
我同樣感到無比慶幸的戰栗,幾欲站立不穩。
不停告誡著自己,不能慌,要穩住,我才沒有激動得翻著白眼暈過去。
無論林川憶對辛慈做過什麼,他都曾經默默陪伴了我那麼久,愛了我那麼久。
而且……他快死了。
他的孝道,理應也必須由我盡。
任何語言,在此刻都是蒼白的。
我隻能用行動向他證明,我有能力照顧好他的家人,讓他……走得安心。
“啪!”
我正努力強大著自己的心髒,穩定著自己的情緒,臉上突然毫無防備地挨了火辣辣的一記耳光。
當林川憶鬆開我,慌忙阻攔打我的貴婦,我才發現,羅琳來了。
她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小賤人,你安的什麼心?家醜不可外揚你懂不懂?害老林挨刀子就算了,居然還鬧上網,搞得人盡皆知!難道你以為,小憶不是親生的,老林就會認你嗎?呸!別做夢了!”
林川憶猛地一把推開了還想繼續撲打我的羅琳,雙目赤紅,唾沫橫飛:“有完沒完?如果我不是親生的,宮沫也不可能是!我們隻是血型相同,根本不是親兄妹!你騙了自己這麼多年,騙了我這麼多年,還不夠嗎?”
我震驚地看著互相拉扯的林川憶和羅琳,意味不明地瞪大眼睛皺眉瞅著他們。
我不懂。
我和林川憶應該是親兄妹嗎?
林川憶又怎麼會不是親生的?
似乎讀懂了我的疑惑一般,林川憶匆匆將手機丟給我,拽走了羅琳。
走廊裏,隻餘一句:“我爸O型血,你和我AB型血。”
一頭霧水地彎腰撿起手機,我看見屏幕停格在一張血型遺傳規律表。
表格裏赫然顯示著,O型血和各大血型結合的結果,孩子唯獨不可能是AB型血。
那一秒,我內心沒有掀起任何驚濤駭浪,反而覺得無比滑稽。
因為我終於懂了,林川憶一直和羅琳一樣,懷疑我是林叔叔的野種。
所以他才會拿情書搪塞我,才會不敢碰我,才會睡辛慈。
所以尹恩賜才會說,我和林川憶永遠不可能。
林川憶今天的崩潰,隻有一半是源於發現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另一半,源於……他發現了,他其實可以愛我。
真是天大的誤會。
我也是AB型血,和林叔叔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如今想來,林川憶顯然也是看我倆血型相同,才以為我是他親妹妹。
但血型一共就四種,這般認親,剛剛那幾百號人,恐怕全是失散多年的野生親姐妹。
好笑地捧著手機,我閉了閉眼睛,很想叫住林川憶,指著那張表跟他開玩笑:咱倆換換父母多好?我媽A型血,我爸B型血,孩子的血型,就沒有不可能,生了野種都得做鑒定。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眼淚唰地就淌進嘴裏了。
我發誓,我一點都不難過,眼淚也是笑出來的。
我什麼都沒做錯,為什麼要難過?
我沒有故意害我媽難產,沒有存心招罹宏碁恨。
我也不想被罹宏碁拋棄,不想搬到林叔叔隔壁,不想氣走羅琳,不想被懷疑是私生女。
錯的是林川憶。
都怪他自作聰明,都怪他胡思亂想,都怪他相信羅琳。
錯過我是他活該,對不起辛慈是他活該,林叔叔被捅更是他活該。
不是我的錯。
我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