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往常的一樣,今日又輪到了大將李懷忠的巡視,他原是山東守將,被楊朝宗收服後,跟隨了尹子奇,對於他們兩人的內戰,他心裏明白,都不是好東西,誰死他都開心,隻是對麵張巡這樣的英勇之士,他心中愧責,想起當初的自己,要是反抗到底,隻怕早就身死。
現如今苟且偷生,卻比死了還難受,就是死了也愧對列祖列宗,他經過前兩日的奮戰後,做出此生最正確的決定,欲要投降睢陽,便帶著自己的幾十位親信貼近睢陽城巡邏。
張巡觀察過他幾日,兩人在目光對持當中都感到彼此的心意,今日陽光明媚,浩然正氣充實著大地,正是說服大將回歸的好時機,往日幾次他都是這樣做的,屢說屢成,這並不是說張巡的狡詐,而是他驚人的閱人能力,一眼就能看出這人有無歸降之心,不然他要是失敗了,很有可能被尹子奇將計就計。
更何況從叛軍手裏拉人,本就冒著極大的危險,萬一是裝的,再來個裏應外合,他就真的折騰不起了,所以他很是慎重,這個李懷忠麵向敦厚,而且目光閃躲,不敢直視於他,張巡明白,又有一員大將到手了。
加上李懷忠正有此意,兩人便懷著心中所想在城下見麵,李懷忠依舊低著頭巡邏,本想主動開口,可走到這裏一時不知如何言語,張巡卻抓住時機,直接道:“君為胡軍幹了多久了。”(君事胡幾何?)
李懷忠心中一顫,還未反應過來,急忙道:“第二年了。”(二期)就像是小孩子答話一樣,心中羞愧忐忑。
“君家世代為官?”(君祖、父官乎?)張巡接著問道。
“嗯,是的。”(然)李懷忠愧責道,想起年少時阿郎的教誨,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怎奈世風日下,誰也不想這樣啊。
“軍世代為官,受朝廷俸祿,皇恩浩蕩,奈何從賊,與我兵革相向!!!”(君世受官,食天子粟,奈何從賊,關弓與我確?)張巡質問道,他看出李懷忠的愧責,就是要他悔痛不已,這樣才好下手。
“不、不是的,某昔日為大唐守將,與賊子瀝血數戰,怎奈寡不敵眾,投降賊子,隻能順應天意。”(不然,我昔為將,數死戰,竟歿賊,此殆天也)李懷忠的腦子已經被張巡敲擊成了榆木疙瘩,竟然還說出這樣的話,天意,何來天意?
“自古逆賊蠻夷終會剿滅,他日戰事一平,君父母妻兒將被殺頭,何忍於此啊!”(自古悖逆終夷滅,一日事平,君父母妻子並誅,何忍為此?)張巡發出最後的感歎,李懷忠再也控製不住,擦了擦眼睛的淚,連連點頭稱是,當場跪了下來,希望張巡能收服他,不說能苟活,隻求為國戰死。
張巡連忙喚起,並命人開門,這隻是他釣的其中一條大魚,但每條魚他都很重視,也沒有絲毫瞧不起,歸降與他的將軍都心甘情願的隨他浴血奮戰到最後一刻,直至城池攻破被殺頭,臨死之前毫無怨言,反而得到了真正的解脫。
還是那句,公道自在人心哪!一個連良心都丟的人枉為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