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奇臉色鐵青,他不敢冒險,或者說,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他知道張巡手中有一隻幾百人的精銳騎兵,若是真的衝殺過來,憑他這毫無準備的大軍必定攔不住,那日在老塚山的衝殺經曆讓他心中膽寒,無任何軍隊能與那支騎兵對抗。
他再次興師動眾的把大軍調了回來,命全軍四周做好防護準備,下次等唐軍出城再戰,這算是英明的決斷,可此時已經天黑,毫無月光,尹子奇心裏不安,他怕張巡從西門衝殺,萬一東門是引誘,自己腹背受敵,大軍一亂,他就又得滾蛋了,所以寧願他們不休息,也不能出事。
便嚴令巡邏,此時已經不太冷,對於這種要求來說不算苛刻,士兵基本都能抗的住,隻是夜半的冷風還是有些滲人,讓人冷不丁的打瞌睡,子時(23點)的時候,睢陽城上突然傳來奮力的敲鼓聲,恨不得將鼓麵擊破,那種從鼓聲中散出來的恨意就像是無數把尖刀插進尹子奇的心裏一樣,睢陽又開始進攻了,這次是真的。
他猛然驚醒,腦子泛起這樣念頭,他不相信這是裝出來的,事實也是如此,睢陽將士痛徹心扉,他們要用鼓聲告慰死去的三百弟兄,待趕走叛軍後,將你們的屍首一個個找回來,一起厚葬。
張巡命主力部隊休息,可他們實在是太亢奮了,怎麼都睡不著,就等著衝殺的那一刻到來,這沉重的鼓聲是由他和雷萬春打出來的,而這呐喊聲是數千將士呼喊出來的,他們在祭奠著天上的弟兄,看著吧,今夜就給你們報仇。
尹子奇被這鼓聲震驚後,立即命熟睡中的騎兵出去察看,因為探子好像都不在了,似乎被人解決了,這也是張巡暗中的一步,讓他摸不著頭腦,尹子奇心中大駭,這絕對是張巡進攻的征兆,他一定是從西門繞過一圈斷他的後,便立即派兵繞到三裏外去看,前方又是騎兵衝上橋頭,麵對前方黑乎乎的城牆,他們望而卻步,竟然不敢逼近。
全軍又騷亂了起來,將士剛睡著,心中火燥,不是說好了,唐軍來了再發兵的嘛,然而隻有少數人知道,探子不見了,所以尹子奇才這樣著急,四萬人再次進入騷亂當中,其中竟然還發生了兩起衝突,氣的尹子奇直接拉出去斬了,這才消停。
不過回過味兒來,才發現,張巡還是沒有來,反而讓自己殺了兩人,最重要的是軍心已經動搖,他就像是被打掉門牙一樣,隻得往肚子裏咽,憋火最終爆發出一個軍令:跟張巡死磕了,今夜不準休息。
一時怨聲載道,萬一今夜張巡不來,那我們明天還打不打了,好,不打更好,可問題是我們真的很累啊,這樣會折騰死我們的。
幾位大將連連勸阻,尹子奇腦子像是一根筋兒,因為他非常非常明顯的感覺到張巡今夜必定會來,他絕不能有失,他甚至先發製人,連夜攻城,不過今日損失太恐怖,估計沒幾個人敢去,他必須撐過這一夜。
事實證明,尹子奇的直覺是正確的,可他一個人正確不行,得全軍正確才行,軍令如山,雖說傳了下去,但大部分人還是躺下睡了,畢竟看守要不了那麼多人,尹子奇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給他們提個醒。
但噩夢往往就是在鬆懈的一刻開始,在你初醒的那一秒鍾結束,讓你無法阻攔,隻得眼睜睜的看著被主宰的結局。
張巡就是那個主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