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跟在景容身後真的那麼好玩麼？你……可不可以留下來陪陪我？”
“不……”她掙紮著微微搖了搖頭，忽然將手中的劍對準自己。
“秋夕！”這個聲音依舊是他的，隻是褪去了少年時的稚氣與小心翼翼，換上了沉穩與溫暖。
一隻大手阻止了她，緊緊抓在她的手上，她手上的劍已經刺入了自己身體的三分之一。
他拔出那把劍，血水爭先恐後從她的身上溢了出來。
將那把劍調轉了位置，對準自己心髒的位置，他向著她的身體緊緊貼近，劍鋒發出“撲哧”入肉的聲音。
夭閼沒入他的左胸膛，連劍柄都似乎沒入了些許。
他感受不到疼痛，隻是對著眼前人笑著，依舊笑著，笑意暖得仿若可以將她身體的寒意驅趕殆盡。
雨水砸落在他顫動的眼睫上，滾入他的眼眶裏，再順著他的眼眶劃下臉頰。
“不……”她的眸子瞬間全部血紅，全身染上妖異的氣息，失控地大吼出聲，“不！——”
他將她抱在懷中，伏在她耳邊，氣若玄虛：“孤生而為君，很累、很痛苦，此生能遇見你，是孤最大的幸運……”
百年之後，繁華皆空。
人生本就是一場名利與權色的大夢，夢醒，追名逐利，夢裏，尋找初心。
皇權在夢醒，她在夢裏。
醒時痛苦，夢時也痛苦，夢裏夢外，皆是人生百苦。
“哭什麼……”他抬起柔軟的手去擦拭她臉上血紅的水，“見你哭了，我走得便不安心了……”
她看著她，感到心髒內的疼痛倏忽退散，體內那根纏繞折磨她的藤蔓忽然消失，那雙早已變色血紅的眼眸再次滑下兩行滾燙的水。
殷紅色的，不知是淚還是血。
“秋夕，如果有一日，你能做我的皇後該多好。”
那時候孩提稚嫩的聲音響在她熟睡剛轉醒的昏沉耳畔，帶著小心翼翼的企盼與無奈。
她想起來了，他與她是青梅竹馬的感情，記憶中自己去追逐景容，而他便總是呆在某一處等她，等她回來了，便上前來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說完也不走，還是呆在原處靜靜看著她。
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閃現，然此刻，是那麼無力、那麼蒼白。
她緊緊回抱著他，二人的身體都已支撐不住，在這個風雨如晦的雨夜，被狂風卷落塔頂，身影消失在漫天的洪流中。
洪水淹沒口鼻，身體便逐漸失去了知覺，隻餘黑暗一片。
“你這禽獸！魔鬼！——”青棗怒不可遏的聲音響徹夜空，嗓音悲啞。
她從洪流中爬起，提劍跌跌撞撞就要衝過去。
然她很快再次摔倒在洪流中，身後一隻臂膀將她撈起，李承謨虛弱的聲音傳來，“青棗……不要去……”
“騙子！你放開我——”青棗掙紮。
她由記得他縱馬闖入軍中時說的那句“將軍真的以為我是為了追一個女人不遠萬裏跑來的塞北麼？”
原來這麼多日子裏他多自己的百般討好都是假的，她不過是他來到塞北的一個幌子。
是她傻，她不過區區一個奴婢，何德何能受得起他這樣身份人的青睞？
“青棗……”李承謨緊緊拉住她，不管不顧地將她摟入自己懷中。
一個巨浪翻來，很快將二人糾纏的身影淹沒，也將二人的聲音掩蓋。
烏雲蔽月，風雨交加，狼嚎聲響起，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