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瀾點頭。
皇帝走後,左丘瀾便端坐在案前翻看一本藥理之書,她總覺得這些書中所寫,極為熟悉,仿若她曾研習過一般,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何時看過。
後腰上忽有尖銳的物體抵著她,左丘瀾身體一僵,鼻尖傳來陣陣惡臭,這惡臭,是水妃身上的。
“站起身來,跟我走。”水妃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感情。
“你忘了是何人將你從地牢之內救起?”左丘瀾冷冷問道。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你救過我一次,可否再救我第二次?”水妃將手中的利刃抵得更緊,“否則,就算你將我從地牢之內救起,皇上依舊會殺了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左丘瀾沉聲道。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好好配合我,我不會害你,我隻想活命。”水妃推著左丘瀾,將她往殿門外推去。
“姑娘要去何處?”門外侍衛問詢。
“我們出去走走,不必跟來。”水妃對著那侍衛道。
左丘瀾感到那把刀已經割破了她後腰的肌膚,她蒼白了臉色,對著侍衛眨了眨眼,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企圖那侍衛可以機靈點,發現她的異常。
“姑娘怎臉色如此難看?定是在屋內憋久了,趕緊出去轉轉吧!要早些回來,外頭還有些叛軍,很亂的!”那侍衛開口。
左丘瀾想一腳將他踹在地上,怎會有如此愚笨之人?看不出她麵色有異便罷了,明知外麵叛軍還在逃竄,竟還讓她出去轉轉?
左丘瀾在秋水的挾持之下,一路出了殿門,而王宮之內的侍衛與將士大多對她與水妃並不熟識,遇見了,也並不阻攔。
況且他們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叛軍之上,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水妃看見騎在馬背上的皇帝,在不遠處的火光之中時,她的身子微微顫抖,左丘瀾感到她手中的那把利刃在自己的後腰皮膚中上下剮蹭,疼得眉目皺起,額角直跳。
“走!”水妃推著她向前。
愈往前走,左丘瀾便愈來愈驚慌,因為她不僅看見了皇帝,也看見了那個同樣坐於馬背之上渾身是傷的男子。
她的夫君。
她喜愛了十幾年的夫君。
傷她害她的夫君,刺瞎她雙目的夫君。
皇帝在回眸的一瞬間看見了左丘瀾,也看見了她身後的秋水,他擰起眉目,坐在馬背上冷聲低喝:“放肆!放開她!”
景容看了過來,他被捆綁於馬背之上,見到左丘瀾的那一刻,微微張了張口,眸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
“臣妾求皇上放臣妾走!”水妃將拿刀的手抬起,橫放在左丘瀾的脖頸上,一手將她的雙手交叉扣在身後,“隻要皇上讓臣妾平安離開,臣妾自然也會放開這位姑娘。”
皇帝對於秋水的話充耳不聞,隻看著左丘瀾,看到她眼神悲傷,卻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著他身邊的景容。
皇帝的手無知覺握緊,額頭的太陽穴忽然突突跳了起來,他感到自己胸腔之內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燒。
“瀾兒!”景容帶血的嘴微微顫抖,喊出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名字。
左丘瀾的眸中立即聚滿了淚水。
“秋夕!”皇帝怒喝,死死盯著她。
秋夕?
水妃全身一驚。
秋夕沒死?秋夕沒死?她用刀挾持之人竟是秋夕?景容竟然騙了她!
難怪、難怪皇帝對她情有獨鍾,原來此人竟是她的好妹妹秋夕?
秋水的眉目逐漸扭曲起來,抓住左丘瀾的那隻手漸漸失去力道,她憤恨地移動手中的刀柄,朝著她的脖頸狠狠刺去。
左丘瀾看見皇帝眸中皺縮,露出深深的驚恐,左丘瀾疑惑,皇帝向來淡然如水,為何會有這般失措的神情?
她感到脖頸一痛,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她身子不穩,眼看便要跌倒在地,皇帝眼疾手快,從馬上一躍而起,將她撈入了懷中,又穩穩坐回馬背上。
“方衍?”秋水看著這個將她推倒,壞了她好事的人,滿目不可置信。
“娘娘很好奇老奴為何會在此地吧?”方衍顫巍巍地爬起身子,“是老奴引著趙集大人走得小路,趕來南楚救駕。”
“你!”秋水滿目不可置信,“你竟然判了我南楚?”
“自從那夜之後,老奴害了秋夕主子,便萬般愧疚,秋夕主子說的是,楚王殘暴不仁,根本不配登上大寶,也不配諸多之人為他賣命犧牲,當今皇上勵精圖治,老奴不該再執迷不悟!”
“又是秋夕!又是秋夕!我殺了她 !”秋水發瘋一般向著左丘瀾撲去。
方衍古稀之年,行動遲緩,此時瞪大了雙眼,極力仆身上前,想要去拉住她。
皇帝摟住左丘瀾,掃了秋水一眼,冷笑,隻輕輕伸手,便將她推開,秋水乘此機會急速轉身,將利刃深深插入方衍撲上來的胸口。
她血紅著雙眸齜牙咧嘴,陰惻惻地冷笑:“你這般的叛徒,早已該死!”
方衍瞪大了渾濁的眼眸,看向縮在皇帝懷中的左丘瀾,汙血緩緩從他的口中流出,他卻笑了,近乎是一種解脫的笑:“老奴……此生不願辜負秋夕主子,如此、如此甚好、老奴的命,便也算還給秋夕主子了……”
左丘瀾不識得方衍是誰,然此時此刻,她胸腔劇烈起伏,腦中眩熱,一股悲慟從她的心底升起,漫過四肢百骸,她毫無知覺地流下眼淚,從皇帝懷中掙著要撲過去,慘叫出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