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擅射箭?”
“草民在!”數百人上前一步,出列。
“好!”皇帝扭轉韁繩,“眾位聽令,整裝出發!”
景容來得實在過於突然,且他無法征調楚王宮內的所有人,他能做的,隻有這些,然他不問結果,隻求無悔。
皇帝不知身後戰況如何,隻與景容一麵奔跑一麵糾纏廝殺,此二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似乎誰也無法占據上風。
二人很快打鬥至楚王宮,皇帝忽然收手,運氣急速向著王宮內飛去,景容咧嘴輕輕一笑,皇帝麼?麵對他的二十萬人馬不是照樣四處亂竄麼?
他正想著,飛身追了過去,放眼楚王宮,隻見楚王宮的中央濕煙嫋嫋,滿目不見皇帝的身影。
景容一頓,感到耳邊“咻——”得一聲,他急速回頭躲避,一隻利箭從他的耳邊擦過,破了一個極小的傷口。
此箭之後,亂箭如雨衝著他射來。
“吾皇真是光明磊落之人!用磊落的手段奪人所愛,用磊落的手段排兵布陣!”景容一麵迅速格擋亂箭,一麵對著空蕩蕩的王宮嘲諷大喊。
無人回應他。
亂箭如麻,齊齊射之,不多時,他便有些力竭,手下動作明顯變緩。
然此時埋伏在宮牆之上眾人箭袋之中也已缺箭。
最後一支箭射出,正中景容的胸膛。
皇帝從角落中緩步走出,扔下手中之弓。
“皇上以為,傷了末將,便可以阻止末將那隊訓練有素的精兵麼?”景容握住胸前箭頭,“哢嚓”一身掰斷,“末將為皇家征戰四方、鮮少受傷,誰能料到,這胸前唯一的一箭,竟會是吾皇所賜!”
皇帝沒冷漠不語,揮了揮手,從宮牆之上跳下百名士兵,朝著景容逼近。
“就憑你們這群酒囊飯袋?”景容哈哈大笑,笑出滿口鮮血,支起身體,長槍橫掃,跳下的幾百人不多時便倒地不起,鮮血直流。
他一手抓住長槍尾部,一手從尾部將長槍打出,鋒利泛著冷光的槍頭朝著迎來的皇帝直直衝去。
皇帝出劍格擋,景容趁此時運氣飛過楚王宮牆外,不見了蹤影。
皇帝血紅著眸子盯著他消失的地方,飛身朝著兩兵交接之地而去。
皇帝必須節省體力,這南楚的人馬之中,無一人可使他安心,他必須親臨戰場。
他無法與景容糾纏,能傷到他,便已算達到目的,否則以景容以一當百的架勢,加上他的精兵,南楚的這群百姓不消片刻便會化為烏有。
青棗此時在一堆灰燼之中已經翻紅了雙眸:“娘娘!娘娘!——”
她高聲大叫,卻無人回應。
她哭喊大叫,卻無人安撫。
她跌坐在地,一點一點挖著手下的焚灰,忽然看見一隻被燒焦的手,她瞪大了雙眸,仔細去拍那隻殘肢上的灰燼,仔細去辨認。
“青棗姑娘!殿外忽然出現一幫獄卒、一個女人和一群小孩!”從殿外趕來一人稟報。
“一個女人?”青棗瞬時立起身體,朝著殿外飛奔。
九十九層台階下,人群中站著的那個渾身浴血、細長高挑、烏發披散的女子,不正是娘娘麼?不正是她家娘娘麼?
青棗淚如泉湧,朝著台階之下俯衝而去。
“已經支撐不住了。”方詢將撲過來的那人一腳踢開,滿麵的血,對著皇帝道。
皇帝眼前已是滿目瘡痍,南楚士兵的屍體如山一般堆積。
即使景容身受重傷,卻依舊可以坐鎮指揮,即使他手下的士兵已經跋涉了千千萬萬裏來到南楚,卻依然可以將這群南楚人攥在手心,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輕鬆。
皇帝閉了閉沉重疲倦的雙眸,眼皮上的鮮血流淌下來,從他的麵頰流入頸項,淹沒在他飲滿鮮血的黑袍之中。
南楚大軍已苦苦支撐了一天一夜,此時都已精疲力竭,叫苦連連,士氣低沉。
而他,也拚盡了全力。
要敗了麼?
不……他從未敗過!
一抹光亮照在他的頭頂,皇帝猛然抬頭,看著天邊出現的那抹魚肚白,朝陽的光彩盛滿他琥珀色的眼眸,在他的瞳孔中交相輝映,流光溢彩。
皇帝嘴角的弧度微微翹起。
終於,他還是等到了天明。
遠方塵土踏踏,灰塵漫天,“轟隆隆”如雷鳴般的響聲朝著兩軍交戰之處緩緩壓近。
所有人都慌了神。
唯有皇帝從容不迫,露出唯有勝利者才會出現的神情。
千軍萬馬崩騰而來,趙集的嗓音格外響亮且具有穿透力,穿過了黎明,穿過了山一般的屍體,穿過了景容的耳朵,教每一個人都聽的清:“臣、趙集、救駕來遲——”
這一戰,整整三日,叛軍全部被俘,景容重傷垂死。
是無星之夜。
滿身血汙、披頭散發的皇帝出現在左丘瀾麵前之時,向她張開了自己的雙臂,敞開了柔軟的胸懷。
左丘瀾跳起,瘋了一般撲了上去,一言不發,不顧他滿臉滿身的血腥汙濁,摟住他的脖頸,拉低他的頭,踮起雙腳,狠狠咬上他的唇,淚流不止。
皇帝身體一怔,反客為主,按住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
“報——”殿門被冒失的士兵“砰”地一聲推開。
左丘瀾立即推開皇帝,麵色染上緋紅,低垂著眼,不敢亂看。
“何事?”皇帝的眸色似是要吃人。
“額……報、報告皇上,驃騎將軍、逃了。”士兵結巴道,嗓音顫抖。
“什麼?”
皇帝即刻出門而去,在殿門之處停了片刻,對著左丘瀾輕聲叮囑:“留在此處,待孤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