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明珞這才不情不願的被傅青拉走。
“趙小姐,在下替舍妹向你賠禮了,你沒事吧?”明連略拱了拱手,再抬起臉時,一派清風和煦,淺笑道:“早聽聞傅言同趙小姐之間有一些過節,在下雖不知具體所為何事。想來,趙小姐也不是有心的。”
“是不是有心的,已經不重要了。”趙汐朝垂眸,低聲道:“謝謝你給我解圍。”
“趙小姐似乎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來聽聽,在下也許能開導一二。”
“沒什麼心事,隻有一些不切實際的願望。若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後會無期。”
“在下聽聞,城郊城隍廟最是靈驗,小姐若是有什麼願望,不妨去那裏許願。隻要誠心實意,想必上蒼定能聽見。”
趙汐朝信了明連的話,果然同鳳尾一路尋到了城隍廟。
可眼前的城隍廟,哪裏還有從前香火鼎盛的樣子,殘垣斷壁,屋漏偏逢,好不淒涼。
她正失望至極,打算帶著丫鬟走,豈料不知打哪兒竄過來一道影子,不由分說的抱著她的腰,哭喊著:“娘!”
“誰是你娘?你走開!來人啊,救命啊!”
她大聲呼救,使勁全力才將人推開。
這是一位身形瘦弱的少年,穿得破破爛爛,兩隻手布滿傷口,還往外滲血。臉也烏漆麻黑的,就像是從泥坑裏滾過一樣。
因著方才哭了幾聲,眼淚將臉上衝刷出兩道白痕,露出些許幹淨俊俏的麵龐。
趙汐朝十分詫異的“咦”了一聲,生覺這少年生的俊俏。又見他實在是可憐,蜷縮在這麼一個破爛不堪的地方,索性就掏了一些碎銀子丟給他。
結果,這少年說什麼也不肯要,硬是抱著她的腿不肯鬆開。口口聲聲喊她娘。趙汐朝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登徒子。
好歹喚她一聲“小娘子”,也總比喊娘來的好聽。捫心自問,她生不出來這麼大的兒子。
鳳尾從旁小聲道:“小姐,這人莫不是個傻子?咱們快回去吧?”
“我也要能走的掉啊。”趙汐朝無奈的笑了一聲,蹲下身來,溫聲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執名,我是執名啊!”執名額頭很燙,攥著趙汐朝的手,使勁蹭了蹭,像個孩子似的,嗚嗚哭了起來,“娘,爹他不肯要我,他罵我是個野種……你帶我走吧,你帶我走……”
那時,趙汐朝理所應當的認為,執名是個沒爹疼沒娘愛的孩子。見他實在是可憐,就想著將他帶回府上,當個粗使的下人也好。
就算府上不缺下人,留他一命,總是好的。俗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執名生得這麼好看……
豈料,執名在府上修養幾日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生得極其俊俏,稍微梳洗妝扮,便如同脫胎換骨一般,連骨子裏都透著一分風流邪氣。
他自個沒有什麼家世,可骨子裏透著莫名其妙的貴氣。對衣食住行,很有一番別出心裁的見解。
今天嫌棄這個布料粗,明日嫌棄飯菜不好吃,後個幹脆把房裏的擺設重頭換了一遍。
趙汐朝聞訊而來,失望而歸,隻覺得執名腦子有病,還是那種治不好的病。
聽說,腦子不清楚的人,就該多活動活動。趙汐朝好心好意的打發執名到後院裏幫忙,期盼執名能正常一點。
可哪知道,越幫越忙。執名天生就有一種異於常人的破壞力,經過他手的東西,沒有一樣能活得過當天。
初時,執名在府上的確是個粗使的下人。可無論讓他做什麼,他都不會。讓他挑個水,把木桶給丟井裏了。讓他劈個柴,把斧頭給劈斷了。讓他生火,那就更不得了了,整個廚房都差點被燒掉。
趙家的確不缺這點銀子,養個吃白飯的閑人無所謂,可如果要養一個喜歡敗家又吃白飯的閑人,那就不行了。
執名還覺得自己挺好的,閑來無事逗弄逗弄府上的丫鬟。他生得又俊,嘴巴也甜,一口一聲“姐姐”,哪個不是眼巴巴的把好吃的好喝的送到跟前來。
所以趙汐朝一度覺得,執名一定是上天派下來折磨她的。以至於,執名再用相同的招數過來逗弄她,趙汐朝能板著臉,一指將他抵開多遠,義正言辭的說上一句:滾蛋。
可再差勁的人,總有那麼一點點優點。可就是這麼一點優點,足以遮蓋他所有的缺點。譬如,執名很會討趙汐朝歡心,無論什麼時候,總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坐房頂上看月亮,廊下溫酒看花,騎馬放風箏。
趙汐朝在京城的名聲很不好聽,出門總有人對著她指指點點。每每這種時候,執名總能使點手段,讓所有人閉嘴。
再後來,執名的身份被人揭穿,那時趙汐朝才知道,自己的一時心善,將給趙家帶來怎麼樣毀滅性的打擊。
偌大的府邸瞬間被官差查封,無論男女老少,都被強行收押。一道道聖旨,像雪花一樣撲麵而來,讓人觸不及防。
窩藏朝廷欽犯,罪不容誅。
沒人過來救她,也沒人救得了她。
人們隻會在原本就糟糕的局麵上,再狠狠的紮下一刀,順便堂而皇之的坐著看戲。
什麼憐憫,同情,都拋到九霄雲外。人們隻會說:咎由自取。
到底是不是咎由自取,趙汐朝直至被人按在台上,而頭頂上方,懸著一輪巨大的刀斧,刃口寒光乍現。同她纖弱的脖頸形成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