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的眉頭皺得很深,那標誌性的笑容也漸漸隱去,他沉聲說道:“她不是這樣的人。這裏麵想必有什麼誤會。”
韓氏自然明白,這個所謂的“她”指的是誰。
她的心中一陣抽痛,可是麵上卻還是那副委屈樣子,接著說道:“本來說好了的每位去的夫人小姐都能得到一副‘福’字的,誰知道到了最後,楚王妃卻說一開始就沒有準備那麼多,後來去的十八位夫人小姐就沒有了。”
“這到底什麼‘福’字竟然引得你們這幫人趨之若鶩。”周王很好奇。這群夫人小姐大都是出自高門大戶的,怎麼也不像是這麼眼皮子淺的。
韓氏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說道:“就是楚王妃從皇上那裏求來的禦筆親書的‘福’字。”
周王頓時眼睛一亮,喃喃的說道:“難怪這幾天父皇總是說寫字寫得手疼……也怪不得你們這些人都挖門盜洞的要過去。她果然是個最聰明伶俐的。”那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讚賞和……戀慕。
韓氏很想大聲說,我們一開始並不是因為有什麼狗屁“福”字才要過去的。
可是看見周王那副沉浸其中的模樣,她知道她說什麼都沒用了。
她隻能是沉默了。
沒想到她本來想要告上一個刁狀,現在卻變成了給人家歌功頌德!
過了盞茶的功夫,周王終於是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了過來。
他看見韓氏一聲不吭的坐在一邊,頓時覺得有些尷尬。
“愛妃,那些個什麼‘福’字都是那等普通人家才稀罕的東西。咱們本就是皇家人,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愛妃若是喜歡,我親自去給你求一張就是。”周王有些故意彌補般的說道。
韓氏還是識相的破涕而笑,她伏在周王的懷中,嬌聲說道:“王爺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周王輕輕摟著她,溫柔的說道:“我自然是最喜歡你的。”
他雖然話是對著韓氏說的,可是那目光卻望向窗外,仿佛是能透過這冰天雪地看到什麼更加美麗的地方。
他當然沒有注意到,那言語歡欣的韓氏的臉上卻帶著惡毒的恨意。
韓氏此刻內心亦是波濤洶湧。
原來都是真的,原來她都沒有聽錯!
別人或許不知道,她卻是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從一個夫人一躍成為周王側妃的。
這不過是因為她故意在王爺的飯菜之中下了藥,使得王爺意亂情迷,兩人成了燕好之事。
事後,周王雖然感到意外,可也好歹是幫她求了這個側妃的正是封號。
可是也那個她終身難忘的夜晚,她知道了一個不應該知道的秘密。
當她和周王共赴巫山雲雨的時候,周王口中喊著的名字居然是“靜菡!”
她事後著意打聽,才知道,原來楚王妃的閨名正是靜菡!
這樣的事實讓她不僅震驚,更是又妒又恨。
否則依照她的謹慎性子,她又怎麼會攙和穆王妃這次的行動?
她隻知道,柳靜菡這個賤人明明已經有了楚王,卻還有來勾引她的王爺。
她一定要想辦法除了她!
因為她要做王爺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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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菡自然不知道,她又成功的樹立了兩個麻煩的敵人。
此刻,她和司徒俊卻是悠閑的坐在京城最知名的福源樓中享受這裏最最美味的水晶蹄膀。
柳靜菡一陣的大快朵頤,吃得毫不顧忌形象。
她邊吃便覺得,其實這位王爺雙眼失明也有些好處——起碼她不用在他麵前裝淑女,擺端莊了。
就像現在,她挽了袖子,用手直接吃蹄膀,他也不會用鄙視的眼神看著自己——因為他壓根看不見。
最後,終於,兩隻不小的蹄膀都進了她的五髒廟。
一旁的司徒俊雖然看不見她的模樣,可是聽見那嘖嘖有聲的聲音,也知道麵前的戰況有多麼的“慘烈”。
他“嘖嘖”了兩聲,說道:“瞧瞧你,倒像是上輩子沒吃過似的。哪裏還有點王妃的模樣。”
“可不就是……”上輩子沒吃夠嗎?柳靜菡剛想說,卻是快速的頓了口吻。
這水晶蹄膀本就是她前世最喜愛的食物。每次出宮的時候,娘親都會特意在福源樓買兩隻剛剛出鍋的回去,讓她一飽口福。
可是自從變成柳靜菡之後,她還真是第一次吃。
“可不就是什麼?”司徒俊見她話說了一半,吞了一半,就好奇的問道。
柳靜菡眼珠一轉:“我是說,可不就是沒吃過嗎?以前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裏有機會到什麼酒樓吃東西呢?”
“你說的也是……噓,你聽。”司徒俊說著話,突然壓低了聲音。
自從他失明之後,聽力倒是越發的敏銳。
柳靜菡立刻閉了嘴,知道他這是聽到了什麼。
“聽說了嗎?穆王妃在楚王妃的拍賣宴會上,出了一個大大的醜呢!”
“誰說不是?這事情可是已經傳開了。”
“這下子,估計兩個王妃要勢不兩立了。”
“這倒是未必,楚王和穆王一向關係不錯。如今太子又歿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說實話,我怎麼也沒想到,楚王妃居然就這麼耍了那些多人一把。這不是公然樹敵嗎?”
“說起來這個楚王妃也夠囂張的了。居然就公然給那些晚去的夫人小姐們沒臉!說是失手把那些福字燒了!她就不怕將來皇上怪責,也不知道她是仗了誰的勢……”
隔壁間的兩位夫人說得正酣,卻突然聽到有人大喝一聲:“她自然是仗了我的勢!”
兩人嚇了一大跳。頓時驚得站起身來,左顧右盼,片刻之後才冷靜下來,知道這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
兩個人立刻就明白了這說話的人是誰!
她們哪裏還敢多說,趕忙哆哆嗦嗦的扔下一錠銀子,就掩著麵目匆匆離去了。
柳靜菡沿著門縫也看見了兩個狼狽離去的身影。
她瞪了司徒俊一眼,嗔道:“你這又何必?她們愛說就讓她們說去!”
司徒俊卻是不以為然的說道:“我的王妃,怎麼可以任由這些泥豬土狗,隨便非議!”
柳靜菡聽了這話,嘴角忍不住溢出一抹難以抑製的甜笑。
司徒俊眼盲無法看見,然而一旁伺候的青鳳和青鸞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青鳳難得見柳靜菡盧露出這麼開心的笑容,就忍不住戲謔的打趣:“王妃這是有什麼開心事?怎的笑得合不攏嘴?”
“死丫頭!誰笑了!你休要胡說!”她這一張口,就連看不見的司徒俊也聽出了那明顯到無法忽視的笑意。
“好丫頭,多虧了你這一句話,否則本王還不知道,你家王妃竟然是慣會道貌岸然哄騙我的小狐狸!”司徒俊搖著頭說道。
“混賬!你當著丫鬟的麵就敢這樣渾說!”
二婢見柳靜菡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也不用主子,就一前一後捂著嘴,憋著笑,走了出去。
“你胸口的傷口還會疼嗎?”
柳靜菡本來也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和溫馨,卻聽見司徒俊突然問了一句和此情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低聲說道:“早就愈合了。不過就是雨雪天氣的時候,還是微微有些發癢罷了。”
“說起來我本來是欠了你一條命的。”要不是有柳靜菡幫著他擋了那一箭,估摸著他就算是不會沒命,也會大病一場。
柳靜菡連忙用手捂了他的嘴:“盡是亂說!我一個弱質女流還不是挺過來了?以你的體質,就算是真的中箭,估計也不過是病個幾天罷了。”
“說到底,我這輩子就交給你了。”
柳靜菡心裏微微一動,突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她一時心裏有些忐忑。
又有些甜蜜。
這樣的表白一點兒也不浪漫,反而有些赤/裸的粗糙。
可是卻實實在在的說到了柳靜菡的心底。
有了前世肅王司徒儀在關鍵時刻的背叛,她深深的對那些過分浮誇的甜言蜜語感到不信任——司徒儀平日裏就是一個把生死、深情等語掛在嘴邊的情人。
可是到了真正的生死關頭,他卻甚至連麵都不肯露一次。
可見,那些甜言蜜語如果不能落到實處,根本就和廢話沒有分別!
“王爺,一切都準備好了!您是否現在就要出發?”李義山那要死不活的聲音突然響起。
打斷了一室的旖旎和迷亂。
司徒俊惡聲惡氣的說道:“怎地如此的無禮!也不知道通傳!”
站在門外的李義山一頭的霧水,這又不是在王府,有什麼可通傳的?
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青鸞,想要得到答案。卻看見青鳳像個小狐狸一樣捂著嘴奸笑,再看見青鸞有些發紅的臉頰,終於大概明白了。
感情自己是誤了王爺的“大事”吧?
李義山一拍腦袋,頓時覺得自己這一把子年紀是白活了!
可是不該說的話都說了,他也隻能是尷尬的繼續說道:“這……是小人唐突了,請王爺贖罪。”
裏麵沉默了半晌,就又傳出一陣低語。
依稀可以聽見“我今天帶你出去好好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