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菡輕輕推開司徒俊,問道:“我知道,你不願意說,可是我還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司徒俊的麵色漸漸變得暗沉。
半晌,他才艱難的開口說道:“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對我下手。”
他的思緒漸漸回到了二個月之前。
太子和司徒俊輕車簡從帶了二十個功夫上佳的宮中侍衛連夜出發。
他們一路上都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又是入夜歇息,清晨就出發,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而他們也因為換馬不換人一路疾馳,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到了海河沿岸的昌平鎮。
誰知一到了昌平鎮,太子就突然發起高燒,而且始終不退。眼見著就是難以正常巡視了。
“太子,不如推遲這次的巡視時間吧。您這樣的身體情況,是絕對不能在舟車勞頓的。更何況到了水上情況就是更加的瞬息萬變,一旦出現什麼萬一,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司徒俊苦口婆心的勸說著躺在床上,一臉蒼白的太子。
“咳咳咳,你說的道理,孤何嚐不知道?咳咳咳……”太子狠狠的咳嗽了幾聲,仿佛這樣帶來的疼痛能使得他有些渾渾噩噩的頭腦清醒起來。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可是四弟你也明白,咱們這次過來本就是帶著極強的目的性的。如果要是真的查不出來海河多年泛濫的原因,隻怕是無法回去見父王的。”
司徒俊看到太子的憔悴模樣,居然忍不住就過分推心置腹:“誰不知道,這是官員貪墨銀兩,沒有很好的堅固河堤所致?若是這海河真的河清海晏,沒有任何的災禍,他們又用什麼借口朝朝廷要銀子?”
太子皺著眉頭說道:“四弟!你需要明白,咱們身為皇子,身份隻怕是比普通官員更加的尷尬。有些話,不是咱們能夠說得的!就算是咱們明明知道這一趟不能有什麼大的收獲,也必須去!”
“那如今又該如何?難道您要拖著病軀上船?”司徒俊覺得這種行為如同自尋短見。
“不,孤希望你能代替孤行使太子的職責,替孤走這一趟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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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來,他就是蓄謀已久。隻怕是從出發開始,他就已經在算計我了。什麼高燒不退,什麼迫不得已,都不過是在演戲。”司徒俊苦笑了一聲,再稱上如今有些暗淡的眼眸,更顯得格外的無奈。
柳靜菡握緊了他的手,似乎是想要給他力量。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般的說道:“這些都過去了。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眼盲心瞎。你說我這雙眼睛是不是瞎的再合適不過了?”
柳靜菡有些惱怒的用手掐了司徒俊的手心一下,皺著眉頭說道:“說你傻,你還真傻?作什麼為了別人的險惡用心而嘲諷自己?”
或許他們有些後知後覺,甚至不知不覺,可是說到底他們的失誤是因為他們足夠善良。這並不羞恥,雖然結果一場慘烈。
“不,你不明白。我真正懊惱的是,我其實對他是真的早作了提防的。也從來沒有對他太過的推心置腹。可是這一次,由於我們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螞蚱,我以為我們的目標應該一致。卻沒想到,他會真的對盟友下手。我以為,起碼,我是有些不同的。”司徒俊很失落。
盡管他不肯承認,可是柳靜菡還是覺得他多少是因為太子的冷酷無情而失望。
知道現在他還能感覺那重擊在自己頭部的金屬的冰冷感。他還仿佛隨時都能回到那整個人浸在寒冷而湍急的河水中的時刻。
他是那麼的無助和驚恐。
他害怕再也見不到自己心愛的人,他害怕自己會就這樣不明不白去見了那死去的母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挺過來的。
他隻知道自己在河水中抓住了一根腐木,並且憑借著心中對柳靜菡的那一絲絲思念居然堅持住了整整兩日兩夜。
柳靜菡聽了司徒俊娓娓的描述——那聲音帶著空虛和蒼白。
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也許她曾經無數次的幻想他遇到的險境和經曆的磨難,可是事實永遠比幻想要殘酷。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隻能是深深的擁抱著司徒俊。
“可是這樣的經曆也許會讓我變得更加的強大。也許,也許他也有什麼苦衷。”司徒俊似乎還帶著一絲的幻想。
“太子這麼做也可能是最好的選擇。”柳靜菡不想給司徒俊造成一種太子是迫不得已的假象,讓司徒俊在經曆了如此大的災難之後還對太子存有奢望。因為她認為這絕對是太子權衡利弊之後,清醒的作出的決定。
“正如你所說,海河之所以每年泛濫,其真正的原因朝廷重臣人盡皆知,甚至皇上本人也心知肚明,可是為什麼就是沒有人肯戳破這層窗戶紙?”
柳靜菡頓了頓,看到司徒俊若有所思,這才接著說道:“這無外乎是兩個原因。一則是所有人都不願意做那個得罪一係列官員的人,二則是他們根本就有利益聯係。我不知道太子究竟是哪個原因。可是很顯然的不希望自己成為那個得不到任何好處的笨蛋。然而作為一國的太子,皇上給予他的任務和考驗,他又必須完成。那麼如何既能夠不去得罪眾臣,又不讓皇上生疑,他就需要一個替罪羊!”
柳靜菡抓住了司徒俊的手,說道:“所以,你不必沉溺在他背叛兄弟之情的哀傷中,也不用覺得接下來會對他作出的反擊而感到羞恥。”
司徒俊的臉上露出了茫然。他是一個從小就失去了母親的人,所以使得他對於其他的親情格外的渴望——比如父親之愛,兄弟之情。
可是,這樣一件事情,卻使得他接連遭受打擊。
“也許並不是他沒有愛子之心,也不是他不顧兄弟之情,隻能是說身在皇家,親情實在是一文不值!”司徒俊有些冷然的說道。
在他們的眼中,皇權和那張龍椅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是為之服務的。
“我覺得你現在應該清醒過來了吧?”柳靜菡接著說道,“其實,我總覺得這未嚐不是一個局——一個太子設下的局。當然了,不光是為了對皇上有個交代,更可能是他想要趁機除去眼中釘。”柳靜菡低聲說道。
司徒俊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這次他真的命喪黃泉,而太子又失蹤,那麼最可疑的就成了其他的幾位皇子。首當其衝就是地位高貴的貴妃和賢妃之子——肅王司徒儀和穆王司徒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