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礦路學堂讀書時,由於看新書的風氣很盛,魯迅還知道了有一部叫《天演論》的書。一個星期天,他特意跑到城南夫子廟一帶舊書肆,花五百文買來了這部白紙石印的厚書。這本《天演論》原名《進化論與倫理學》,是十九世紀英國自然科學家赫胥黎的著作。但是,近代啟蒙思想家嚴複將它介紹到中國時,卻是從自己的理解和維新的要求出發,有所增刪,有所發揮。書中特別強調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論點:“物競者,物爭自存也。天擇者,存其宜種也。”嚴複認為,生物界這種“物競天擇”的規律,對於人類社會同樣適用。因此,中國要想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就必須以“與天爭勝”的精神變法維新。在義和團運動遭到八國聯軍野蠻鎮壓,《辛醜條約》的巨大吸血管又插進我們祖國母親肌膚的日子裏,魯迅讀到《天演論》,就更加驚怵於亡國滅種的危險,更加堅定了民族民主革命的政治立場。書中關於發展變化的觀點,又使魯迅感到了鬥爭的意義,增強了前進的信心,初步形成了他前期的“將來必勝於過去,青年必勝於老人”的社會發展觀。畢業前夕,魯迅還曾到青龍山煤礦實習,接觸了中國第一代產業工人,看到他們在積水半尺深的礦洞裏鬼一般工作著,他愈加感到人民生活的痛苦和洋務派的腐敗無能。
紫金山上月圓月缺,石頭城畔潮落潮生。魯迅不覺在南京度過了近四年的時光。一九〇二年一月二十七日,魯迅以一等第三名的成績獲得礦路學堂的畢業執照;同年三月二十四日,被兩江總督派赴通過“明治維新”取得了成效的日本留學。同窗好友懷著依戀和欽慕之情為魯迅送行。有一首贈別詩集中表達了他們對魯迅的殷切期望:
英雄大誌總難侔,誇向東瀛作遠遊。
極目中原深暮色,回天責任在君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