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給我背槍?”
“真的想給你背槍。”
“那我問你個事,你可要說實話。”
“啥事?”雷娃一拍胸脯,“隻要我知道一定實話實說。”
“二杠找你買過大煙麼?”大錘壓低聲音問。
“找過。”
“他和誰去找你的?”
“喬副官。”
“他倆沒在野灘鎮過夜?”
“沒有,他們連夜趕回縣城去。”雷娃忽然神秘兮兮地說,“他們是給嚴大隊長買的黑貨。你知道麼,嚴大隊長不光抽煙,也販賣煙土哩。”
大錘不置可否,盯著雷娃的眼睛又問:“二杠那晚被人打死在河灘上,你知道麼?”
“知道。不不,我不知道……”
“你當真的不知道?”大錘的聲音陰冷得怕人。
雷娃打了個哆嗦:“我當真的不知道。我……我是後來才聽人說的。”
大錘續了一根煙,大口抽著,一雙犀利的目光盯著雷娃。雷娃被他盯得心裏發毛,酒也醒了一大半,惶然地垂下眼皮。
良久,大錘冷冷地說:“有人向我密報,說是你打死了二杠。”
雷娃急了眼:“哪個狗日的給我栽贓哩?大錘哥,不不,彭大隊長,你是知道的,我隻是個嘴把式,連槍都不會放,哪裏敢打黑槍殺人呀。”
大錘冷笑道:“你沒有打黑槍殺人的膽,可你有勾結土匪的本事哩。你不是勾結過土匪搶劫了你舅麼?你就不會勾結土匪打死二杠?”
雷娃變顏失色,跺著腳痛心疾首地說:“我這回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是哪個狗日的給我栽贓哩!我日他八輩先人哩!”
“你這是罵誰哩?我看你是活叵煩了!”
“好我的大錘爺哩,二杠真不是我打死的。”雷娃的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我跟他無冤無仇的,打他的黑槍做啥哩嘛。再說了,我也沒那個膽呀……”
“你把我叫老爺也不行。”大錘瞥了他一眼,說:“看在咱倆都是野灘鎮人的份上,我跟你說句實話,是喬大年喬副官說你打死了二杠。”
雷娃一把揩掉臉上的鼻涕眼淚,咬牙切齒地罵道:“驢不日的喬大年倒咬起我來了。大錘哥,不,彭大隊長,我說實話,二杠是喬大年打死的。”
大錘沉著臉說:“你可不敢亂咬人。”
“我不亂咬人。他打死二杠是我親眼看見的。”
大錘給他倒了一杯酒:“你不會看走眼吧?”
“我咋能看走眼!”雷娃一仰麵,把酒灌進了肚裏。“那天他倆從我手中拿走了三百兩煙土,可隻給我了五十塊大洋。那點錢連本錢都不夠,二杠讓我跟他們到縣城去拿錢。二杠那熊脾氣瞎得很,是個白眼狼,連他丈人爸都敢往死打,我算個逑。我不敢跟他硬要。他倆走了,我心裏瞀亂得不行,我不能做虧本的買賣呀。二杠讓我跟他去縣城拿錢,我就跟他上縣城。喬副官那人麵善好說話,到時候我跟他要錢。這麼一想,我心裏來了勁,就去攆他們。到了河灘天黑了。那天正好是十五,月亮很亮。我走得急,很快就追上了他倆。我剛想喊二杠等等我,就看見喬副官蹲下了身子,二杠問他弄啥呢,喬副官說鞋帶鬆了,綁綁鞋帶。二杠說天黑了你麻利點,又往前趕路。這時就聽槍響了,嚇得我蹲下身子大氣都不敢出。隻看見二杠轉過頭來,說了聲,喬大年你打我的黑槍!喬大年說,二杠你別怨我,是嚴大隊長要你的命。說著手中的槍又響了兩下。二杠倒在地上不再吭聲了。我嚇得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抬,我怕喬副官看見我把我也斃了。後來我聽不見動靜了,才爬起身來,喬大年已經沒影了……”
大錘問:“你把這事還給誰說了?”
“我沒敢給誰說。今晚夕要不是你說喬大年那驢不日的胡咬我,我也不會給你說的。”
大錘說:“這事不許再給任何人說。說出去你就沒命了,知道麼!”
“知道,知道。”雷娃雞啄米般地點著頭。少頃,他眼珠子轉了轉,說:“二杠還欠著我一百塊大洋哩,不然的話我手頭也不會這麼緊。”
大錘從衣袋掏出一把銀元扔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