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錘略一思忖,道:“這事不能硬碰硬,如果硬拚,鏢局的弟兄去了也是白給,得想法智取。”
秋月見攔不住他,揪心地說:“你千萬要當心哩。”
大錘說:“你放心,我這人福大命大造化大,不會有事的。”他拿刀帶槍跨上烏騅馬飛奔野灘鎮。
到了渭河邊,大錘見司馬亮一夥與周豁子打得正熱鬧,就從上遊過了河。他想,自己單槍匹馬怎能退數百亡命之徒?也是急中生智,他見周豁子得意忘形,消停地坐在樹下喝酒,便走了一步險棋。有道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隻要把周豁子擒住,野灘鎮的圍就解了。他便突出奇招,冒死直撲周豁子。他得手了,果然周豁子惜命,下令退了兵。解圍之後。他匆匆回到家,看到母親和麥草都安然無恙,放了心。就在這時,蘇萬山差人叫他去鎮公所一趟。他知道是司馬亮一夥進了鎮找他,他對這夥人沒好印象,就說他困了乏了,要睡覺。再後,他吃了兩老碗扯麵,陪著母親說了會兒話,回到自己屋裏倒頭就睡,一覺就睡到了日到中天。適才麥草失急慌忙地把他搖醒,說是門外有四個穿戴不俗的人來找他。他問來人沒說他們是誰。麥草搖頭。他瞪了麥草一眼,心中疑惑,是誰來找他?莫非鏢局出了啥事?或是秋月那裏有啥急事?他穿上衣服出了屋,到了街門口,一抬眼,原來是司馬亮一夥。
大錘對他們有氣,沉下了臉。司馬亮笑著臉叫了聲:“彭鏢師。”
“是縣長大人,你找我有事?”
“沒事,沒事。”
“沒事你們來幹啥?”大錘疑惑地看著司馬亮。
司馬亮道:“我們是前來登門拜謝的。”
“登門拜謝?”大錘愕然了。
司馬亮笑道:“彭鏢師,讓客人站在門口說話有些失禮了吧。”
大錘醒悟到自己失禮了,臉紅了一下,可他本是個紅臉漢,沒人看出來。他伸手相請,把客人讓進院裏。
司馬亮進了街門,環目四顧,院子很寬敞,西邊靠著土崖,崖麵有三丈多高,崖畔上長滿著刺玫叢,有些許刺玫花開得正豔,給這個農家小院添了不少生氣。崖畔下一排溜打了三口窯洞,一口窯堆放著柴禾,一口窯放著雜物,中間的大窯掛著竹簾,顯然住著人。北邊有三間瓦房,一明兩暗,明間擺著一張八仙桌和兩條條凳,雖說都是舊物什,卻擦得幹幹淨淨。院中央有棵楸樹,碗口粗壯,似一把巨傘遮著驕陽。整個院落被主人收拾得清清爽爽,讓人感到心裏很舒服。一群蘆花雞在南邊的空場上覓食,看見進了一群人,為首的大公雞“咯咯咯”地發出了警叫,雞們停止了覓食,瞪圓眼睛看著這夥不速之客。司馬亮沒有想到名震一方的鏢師家境竟然如此清貧,心中生出許多感慨。他忽然又想到在縣誌上看到這樣的記載:他們(刀客)居無定所,遊蕩無蹤,雖然劃有地盤,那地盤卻不是安定的家。不管怎麼樣,大錘有一個安定的家。這麼一想,他心中又釋然了。
“司馬縣長,這邊請。”大錘把客人帶到了明間。客人們在明間的條凳上落了座。大錘喊叫媳婦麥草快給客人沏茶倒水,大窯裏傳出大錘娘的聲音:“大錘,誰來咧?”
大錘回答:“娘,是我的幾位朋友。”他怕嚇著母親,沒敢說是縣長、保安大隊長和警察局長來了。
大錘娘叮嚀道:“我就不出來了,讓麥草把你的朋友招呼好。”
大錘說:“娘,你別操心,麥草會招呼好的。”
“是大嬸吧。”司馬亮站起了身,“我們去看看大嬸。”
大錘想攔,一時不知該咋攔才好,眼睜睜地看著司馬亮一夥進了娘住的窯洞。他慌忙跟了進去。
窯洞不大,一盤土坑占了半個窯,一個臥櫃一個杌子又占了些地方,幾個人進去把剩餘的地方擠得滿滿的。大錘娘盤腿坐在炕上搓棉花撚子,那嫻熟的動作讓人看不出她是個失明的人。她滿頭華發,臉上皺紋堆壘,不像是五十剛出頭的人,倒像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司馬亮按鄉俗稱呼大錘娘:“大嬸,你老精神嗬。”
“精神,精神。”大錘娘停下了手中的活,笑著臉對著司馬亮一夥。“你們是大錘的朋友吧,窯小,也沒多餘的板凳,你們不嫌我老婆子髒,就坐在炕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