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十
從河堤西邊奔來一匹黑鬃烈馬。那匹烈馬沒有鞍轡,似乎從誰家牲口棚中掙斷韁繩跑出來的,奔馳的速度極快,如風馳電掣一般,河堤被它翻飛的四蹄踏飛起一溜塵煙,在夕陽的斜照下顯得十分的醒目壯觀。河堤上的匪卒和河灘上的團丁警卒們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眾人都引頸張目觀看著那匹烈馬的奔騰表演,如同看精彩馬戲似的著迷。
那匹烈馬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箭似的直朝那棵大楊樹射去。最初,周豁子也愣著眼看烈馬奔跑,喝了口酒笑道:“驢日的跑得歡,是匹好馬!”他想叫身邊的匪卒擒住那匹烈馬給自己當坐騎。忽然,他感到那匹烈馬啥地方不對勁,似乎脖子下有啥東西贅著。正在他狐疑之時,烈馬脖子上贅的東西倏地移上了馬背。他閃目再看,原來是個人!
周豁子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扔了酒杯想站起來,同時伸手就在腰間抽槍。說時遲,那時快。烈馬眨眼之間奔到大楊樹下,騎手鷹似的從馬背上飛了下來,落在了周豁子身後,沒等周豁子站起身,一把雪亮的鋼刀就擱在了他的肥脖上,隨即另一隻手就下了他腰間的盒子槍。周圍的馬弁和匪卒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瞠目結舌,愕然呆立,一時竟然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周豁子的一張胖臉變成了大冬瓜,聲音變調地吼了起來:“瓷錘!還不動手!”
馬弁和匪卒們這才靈醒過來,掣槍往上要衝。騎手厲聲喝道:“慢著!誰敢過來我就宰了他!”捉刀的手一使勁,周豁子的粗脖子感到了利器割肉未進的銳痛。
馬弁和匪卒們不敢向前了。
“開槍!開槍打呀,別管我!”周豁子張著豁嘴氣急敗壞地吼叫,竟然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一直在觀敵督陣,如果能把援兵擋住,再有半個多時辰就能把野灘鎮攻開。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在這最關鍵的時候翻了船。他氣得七竅直往外冒煙。
騎手冷笑道:“周爺叫你們開槍,你們就開槍吧。我倆去閻羅殿正好做個伴。”
馬弁和匪徒們哪裏敢開槍,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騎手又冷笑一聲:“周爺還真是條漢子,死都不怕!”說著拿刀的手一使勁,周豁子的脖子上倏地爬出一條細細的“蚯蚓”來,痛得他嘴張了張,卻沒再喊出聲來。
“往後滾!”騎手大聲嗬斥馬弁和匪徒們。
馬弁和匪徒們往後退。
“再滾遠點!”
馬弁和匪徒們退出三丈開外。
騎手撤了擱在周豁子脖子上的刀,轉步到了他的麵前:“周爺還認得我吧?”
周豁子喘了口氣,用手摸著脖子,定眼細看,訝然道:“我就說誰有這日天的本事,原來是狗日的大錘你呀。”
去年大錘給寶和堂的唐掌櫃保了一趟鏢,途經黑熊溝時遭到周豁子人馬的攔劫。大錘和幾個鏢客與其交火,雖然周豁子人多勢眾,但占不到半點便宜。遂上前與大錘答話。他抱拳朗聲道:“好漢請留姓名?”
大錘抱拳答道:“在下是彭大錘。”
“莫非你是渭北的鬼見愁?”
“那是世人送我的外號,你是南山虎周豁子吧?”
“你認得不錯。”
“久仰大名,今日相會,三生有幸。”
“彼此彼此。北有鬼見愁,南有南山虎。咱倆今日相見真是有緣嗬。”周豁子仰麵哈哈大笑。
大錘言道:“今日路過寶地,還請周爺高抬貴手。”
周豁子笑道:“這個容易。不過,我有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