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錘笑罵了一句:“這家夥是瘋了。”
大錘進了家門,娘和麥草已得到了拴柱的報信,迎了出來。
“娘!”大錘叫了一聲,快步上前攙扶住母親。
大錘娘問兒子:“你上哪達去了?”
“我去了一趟雲南。”
“才回來?”
“回來幾天了。”
“那咋才回家來?你……”大錘娘想到兒子在縣城還有個女人,肯定是那個女人拴住了兒子,本想數落兒子幾句,可覺著媳婦麥草在當麵,就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縣城有點事沒辦完。”大錘說。
“你知道麼,家裏都塌了天。”
麥草這時插言說:“你老不回家,鎮上的人都傳言說你的頭讓官府砍了,掛在了城門樓上,把娘和我都要嚇死了。”話語中帶著埋怨,她知道大錘愛城裏那個女人,不稀罕她,心裏一直憋著委屈和怨恨。
大錘忿聲說:“狗日的咒我死哩。”
大錘娘說:“常言說得好,一咒十年旺,神鬼不敢撞。沒事了,沒事了。”
一家三口說著話進了屋。大錘看見明間的桌子上擺設著他的靈牌,笑道:“你們弄得跟真的一樣。”
麥草急忙撕了靈牌,用火燒了。大錘娘說:“拴柱說他親眼看見了你的頭掛在了城門樓上,還有官府貼的布告。他是個實誠人,說的話誰能不信。你五爸幫著料理家裏的一攤子事,你麥囤哥帶著一夥人拉回來了屍首,可沒有頭。他們又去要頭,誰知掛在城門樓上的頭讓人偷走了。”
“把那屍首哩?”大錘問。
“埋了。”
麥草插了一句:“裝了娘的壽材。”
大錘說:“讓那狗日的享了福。”
大錘娘說:“那人死得不渾全,也怪可憐的,裝就裝了吧,咱就當行善哩。”少頃又問兒子:“那個無頭屍首是誰?”
“不知道。”
大錘娘歎息道:“唉,不知是誰又做了官府的冤死鬼。”
這時左鄰右舍和彭門的族人都聞訊來了,為首的是彭五老漢。大錘急忙把大夥迎進屋裏,拿出香煙給大夥散,麥草則忙活著倒茶水。
彭五老漢邊吸著大錘敬的香煙邊笑著說:“大錘,這回你把你娘和麥草嚇得可不輕。我記得前些年說你陣亡了,把你娘的眼睛哭瞎了。這回咋又弄出這樣的事來。官府那夥人是不是讓皇糧撐渾逑子了。”
“大錘,哥給你瞎忙乎了一陣,把哥的一雙鞋底都跑爛了。”麥囤跟大錘開著玩笑,“官府那夥人硬是讓你上閻王爺那兒逛了一趟。你見到了閻王爺沒有?”
大錘笑道:“見到了。”
“長得啥相?”
“長得跟咱五爸一樣,慈眉善目的。他見了我說,大錘,你跑來弄啥?我說我不想來,是官府的人硬讓我來的。他說,官府那夥人是夥昏官,胡逑弄哩。你還有八十年陽壽哩,趕緊回去,趕緊回去。我就回來咧。”大錘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屋裏的人都笑了。笑聲驅散了屋裏多日悲涼沉悶的空氣。
大錘娘對兒子說:“這回多虧了你五爸、你麥囤哥和大家夥。大家夥可幫了咱的大忙。”
彭五老漢笑道:“老嫂子,你快甭這麼說咧,我們大夥這回是瞎幫忙哩,埋了個無頭野鬼,還讓你搭上了一副壽材。”
大夥說一陣,笑一陣,隨後紛紛告辭。
眾人走後,大錘娘說:“不管咋說,這回大夥幫了咱的忙,咱得謝承謝承大夥。你在外頭弄事是人麵前的人,不要讓人說你薄情寡義,不近人情。”
“娘,你說咋謝承大夥?”大錘問。
“辦幾桌酒席,請請大夥。”
“這個容易得很,我明日兒就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