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恢複了平靜,恢複了深夜應該有的平靜。
似乎這條路上從來沒有餛飩攤,從來沒有賣餛飩的婦人,也從來沒有吃餛飩的人。
不知何時有車輪轉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車輪停在最高大的那棵樹下。
有人掀開車簾看著那顆槐樹:“你確定是這兒?”
“不會錯,她每晚都來這兒賣餛飩,他也每晚都來吃餛飩。”有個聲音回道。
“這麼說是我的眼睛有問題?”掀簾的人聲音很輕很淡,似乎隻是自言自語。
“你的眼睛沒問題,是你的腿有問題。”那個聲音哼道。
“你敢這麼說我?”掀簾的人怒道。
“明明能夠走過來,你偏要坐車,難道不是你的腿有問題嗎?”那人反唇相譏。
“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掀簾的人想了想道。
昏暗的燈光下,有條小腿從馬車裏伸了出來,腿上沒有衣服,就這樣光溜溜的出現在寒夜中。
白皙,細膩。
像女人的腿,纖細,骨幹,任何男人看到就想抱在懷裏好好把玩的腿。
這隻腿上有隻同樣白皙的手正在仔細的撫摸,愛不釋手的撫摸。
“我的腿這麼柔弱,這麼美,怎麼能走這麼遠的路?”掀簾的人邊摸邊憐惜。
“惡心,別髒了我的眼睛。”那個聲音裏透著厭惡。
“你說什麼?”掀簾的人抑製著憤怒地吼道。
“我說惡心,變態。”那個聲音出現了不耐煩。
“你真討厭。”掀簾的人嬌嗔著放下了車簾。
車輪聲聲,馬車很快消失在了夜霧中,看路線正是婦人和公孫大爺消失的方向。
李天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不是自然醒的。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最先看到的是頭頂的太陽,紅彤彤,烈焰焰,耀人雙目,又連忙閉上了眼睛。
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他的身子在有規律的輕輕浮動,像是躺在裏水裏。
等遮著陽光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終於確信自己的確是躺在水裏。
這是個不大的池塘,殘敗的荷挺著枯萎的枝在水裏輕輕地搖擺,有個斑駁的紅色亭子像是嵌在塘中的殘花。
李天開就躺在亭子下的水邊,身下無數碎石被磨去了棱角,光滑圓潤。
左右看了看,沒看到人,也認不出是哪兒,視線裏隻有池塘和亭子。
李天開將頭沉進水裏洗了洗臉,漱了漱口,吐了一串串的水泡,才再次從水裏探出頭。
他終於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他在青石板路的槐樹下吃了碗混沌,“公孫大爺”的餛飩。
等醒來的時候就躺在了池塘邊。
他也想起,昨晚公孫大爺沒吃餛飩,連湯都沒喝,他一直在吹湯。
他知道那碗餛飩不能吃,才讓給我的嗎?
他不是說他每晚都會去那吃餛飩嗎?
那的確是碗很好吃的餛飩。
十幾個餛飩,三五滴香油,放兩根碧綠的香菜, 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餛飩。
李天相信,如果能重新選擇,他依舊會吃那碗混沌。
剛想到餛飩,就聞到了餛飩的香味,李天開確信這就是昨晚那碗餛飩的味道。
等他從水裏站起來時,他果然看到了餛飩。
席棚搭就的房子裏有個彎著腰的人正在灶台裏盛餛飩。
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李天開隨便擰了擰衣服上的水,走到席棚前問道:“我能吃碗餛飩嗎?”
他已經認出彎著腰盛餛飩的人就是昨晚賣餛飩的婦人,隻是昨晚見到時,婦人在包餛飩,現在她在盛餛飩。
“你敢吃嗎?”婦人沒有回頭,繼續盛她的餛飩。
“這麼好吃的餛飩,就算死了都要吃。”李天開又開始咽口水。
“不怕死,就吃吧。”婦人端起碗餛飩遞了過來。
李天開接過餛飩,開心的笑了,像個餓了幾天的孩子:“有勺子嗎?”
婦人看了看他,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勺子在擔子裏,想用自己拿。”
李天開轉身跑到席棚裏的擔子邊拿了個勺子,蹲在那裏開始吃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