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陳有亮赤膊上身,酒臭衝天地兩手從後背熊抱著陶一仙。錢多福樂此不疲地手舞足蹈,腳下的鞋子又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忽然,錢多福赤腳笑嘻嘻地跑到門口,拉著雲平到裏麵坐去。

雲平笑道:“錢總,您是怎麼到咱們‘平淡無奇‘公司來發展的?”

錢多福眨眨眼道:“我們茶縣那窮山溝,苦人家的孩子,隻有讀書才是最好的出路。”

“嗯,錢總怎麼說來的?”

“我在茶縣,也是埋頭苦讀,後來考上了紡織工業大學,畢業那年正好遇上‘平淡無奇‘公司開始創辦。那時公司隻有在上海一個辦事處,主要做韓國人的生意,恰逢公司在招市場營銷業務員。”

“嗯,那您一定是去麵試了並且成功聘用。”

“這也是我和公司的緣份,咱們窮山溝出來的人,能在大城市體麵的公司上班就是值得慶幸和幸福的。我剛進公司做業務,那也是非常拚命的。我是第一個給公司跑內銷業務的,每天不分晝夜地在國內市場打轉,沒想到一做就是十幾年。公司也把廠開在了杭州,後來發展很順,我被提為集團化纖公司的總經理。從當初大學畢業後剛進公司到現在應該有二十年了,如今我也四十多歲,直奔五了。”

“錢總很棒,您是年輕有為的企業管理新秀。更是我們茶縣人奮鬥成功的活榜樣。”

突然,陳有亮不勝酒力,在上躥下跳後,酒吐了出來。

錢多福見狀搶過陳有亮的話筒,又在歡天喜地搖滾。

姑娘們看了這般情形,個個臉色驚慌。雲平又跑到包廂門口,於主任會意地跟雲平笑道:“別說這些姑娘,就是有家庭的婦女也怕吃虧。”

雲平笑回道:“那肯定的,就算我這樣有家有兒女的大男人,泡在這樣的環境裏頭,我都覺得吃虧。”

於主任和李經理聞言,禁不住笑道:“是也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觀,勉強也隻是增添尷尬罷了。”

雲平道:“嗯,那我先走了。”一語未了,雲平已經在開電梯門了。

回家來,刁野和戚戚躲在自己房間裏看電視。雲平洗漱完畢後,問嬌嬌孩子們的作業看了沒有?腳洗過沒有?

嬌嬌歪斜著躺在床上看手機電視道:“沒有呀,孩子們都等著你來呢。”

雲平趕緊燒來熱水,逐一給“安安”和“靜靜”洗漱。然後,再雷打不動地按每天的習慣給孩子講唐詩故事。等孩子們睡後,雲平再拿名著閱讀。

嬌嬌道:“你也無聊。自己寫書還整天看什麼名著的?”

“你這話就說岔了。寫書是一個人最高的精神享受,看書也是一個人的崇高的精神追求。像你這樣寫篇總結都頭痛的人,選擇看書也是很好的修養。不要整天跟你爸媽一樣盯著電視劇沒天沒夜地看。”

“你少來。你這些年寫的書,有誰追捧的?有本事就寫得跟人家那樣給拍成電視劇。”

“瞧你說的。你一個幼兒教師,連著道理也不懂。我不反對寫書揚名但也不怕自己的作品寂寞。寫書跟看書一樣,首先是陶冶情操。金錢,榮譽,地位和一個人內心深處的幸福是不搭上的。”

“好了好了。每次說起你都有一大堆話。我不管你書寫得好不好,你寫你的書,我看我的電視劇。”

“雖然電視劇也是作家寫的作品拍的,但是導演和編劇理解的精神境界同作家是不一定相同的,所以還是看書的好。”

“隻要好看就行,其它的都不重要。”

“像你們一家子廢寢忘食地這麼喜歡看電視的也不多。你媽眼睛近視得現在幾乎都要貼著屏幕看電視了。最可笑的是你爸常常跟安安搶電視遙控板。動不動,兩個老人就拉著臉訓斥安安‘隻會看卡通片,將來會有什麼出息的?‘你說五歲的孩子,能讓他看什麼的呢?每次養養帶著他們家的孩子來,都那麼大人了,兩老就狗顛似的還搜著動畫片給人家看哩。”

“你管人家幹什麼的?”

“不是咱們難相處,而是你妹和你妹夫,他們孩子都那麼大了還三天兩頭跑咱們家來。來了也就算了,還大小都要老的來伺候。特別是他們的孩子一生病就送我們家來,安安和靜靜總是被感染。”

雲平見嬌嬌不吭聲,也就不說了。他看了一會兒書,自己躺下睡。

然而,雲平一直睡不著。他心想:“嬌嬌稱不上賢妻良母但不怪她,至少嬌嬌不像刁野那樣會經常一哭二鬧三上吊地攪和家庭。她很安靜,也從來不幹涉別人的生活。”

雲平又想著自己老鄉錢多福的奮鬥經曆讓他羞愧難當。

他想:“同樣是來自窮窟窿的茶縣人,錢多福比自己就大一歲。他通過自己的讀書奮鬥,不僅在大都市杭州買了房子,在上海也買了房子。家裏的老婆不用工作,隻負責管理兩個保姆幹活,天天和兩個兒子在享受日子,現在他老婆又懷孕了。偶然來公司裏轉一轉,也是錢多福讓公司專門配給的司機開著公司專配的百萬豪車去接送。公司人個個都對她畢恭畢敬。”

雲平想著,心裏就一直平靜不下來:“相比錢多福拿著豐厚的薪資,坐著人上人的公司一把手寶座,而自己隻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名微不足道的底層公司員工。當然,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這些高官厚祿的確對自己而言都隻是浮雲。自己現在對生活也很知足但不得不對錢多福敬佩。至少他現在這麼富裕的大城市幸福生活是他自己奮鬥出來的。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就是錢多福管理能力略顯無能,放任手下各部門主管各自為政,特別是李麻化和陶依仙,幾乎是公開和錢多福作對。”

雲平本是有意提醒錢多福要注意手下人。冷靜後也就不操這個心。他想:“錢多福本身就是公司的元老級人物,對公司風風雨雨的了解比自己透徹,現在又是公司的第一把手。如果自己挨得太近了,人家反而覺得是有意拍馬屁似的。何況錢多福喜歡獨來獨往,不愛和人談心。”

都說四十不惑之年。對於已經四十多歲的人,雲平知道自己的人生路該怎麼過才是值得的。

雲平繼續想著:“君子之交淡如水。走得太近反而會落人家口舌,彼此都不好。錢多福真有意提自己,早就開始提了,也用不著這麼多年還要自己去討。自己都直奔五十知天命了,還有什麼放不開的。隻能說錢多福的人生規劃比自己有謀有略,就跟二哥雲北那樣在讀初中時就把人生規劃給實實在在描好了。不像自己年少輕狂一路走來任性任為,磕磕碰碰到現在才明白過日子。慶幸的是自己擁有完整的大城市家庭,有妻有兒有女,一家人其樂融融,這很知足了。”

雲平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天就亮了。

這種有規律的上班生活,讓雲平過得健康又舒心。

聽昨天於主任說今天有兩個新的叉車工來。總算又招到人了。公司裏除了有官職的人能萬古長青外,普通工人基本上每年都在大量流動。

嬌嬌先洗漱後去了單位。雲平把兩個孩子打理了一下,就開車送孩子們到嬌嬌的幼兒園,然後順路去公司。這也是每天上班固有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