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熱戀(2 / 3)

陳宴當天晚上主動找徐碧君進行了一次深談,把他和周知意的關係轉變、他的態度和想法都坦誠相告。

他想到過徐碧君可能不會同意,可即便她不同意,他也要把自己的態度端正地擺出來。

然而,徐碧君卻隻是沉默。

沉默良久之後,她又忽然笑了。

“奶奶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奶奶不參與,你們自己覺得好就行。”

她這樣平和的態度倒讓陳宴微微怔然,他以為,她怎麼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適應和接受的。

“其實也不意外。”徐碧君愛笑,笑起來眼角、唇邊有幾道深深的紋路,是歲月的鐫刻。

“依依從小獨立好強,也就在你麵前能偶爾示弱一回。”她看著陳宴,輕聲歎氣:“奶奶真的不意外,你們年歲相仿,你待她那樣好,她喜歡你,也是正常。隻是阿宴——”

徐碧君問:“你喜歡她嗎?”

“……”

“你對她是對妹妹的喜歡,還是對女孩的喜歡?”徐碧君語氣平和,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審判的錘,在他心上緩緩地敲:“你是打心眼裏想和她在一起,還是僅僅因為不忍心拒絕她?”

陳宴垂在桌下的手指輕輕蜷起來,他抿了抿唇,覺得嗓子莫名有些幹啞,“喜歡。”

他沉聲開口,是在回答她上一個問題。

他喜歡她。

不可否認,最初沒有拒絕她是因為不忍、縱容和虧欠,後來他卻無法自持地在她的眼眸中深陷。

“阿宴,”徐碧君慈愛地看著他,不再清亮的眼底湧起悲憫:“向宸葬禮那天,你父親來找過我。”

“……”

“你來南城的第一天,奶奶就明白你的來意了。”

“……”

審判的錘重重落下,震得陳宴腦子嗡的一聲,陷入空白。

蜷在桌下的手指緊握成拳,握出泛白的骨節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陳宴低下頭,眼皮垂下遮住眸底哀慟的情緒,他雙唇緊抿,牙齒緊咬住,用力到下頜處的骨骼小小地凸起一塊。

徐碧君的包容和寬慰仿若一根鞭撻他的皮鞭,他每多聽一個字,呼吸都在發緊。

“我們依依性子倔,心氣高,自尊心很強,是個寧為玉碎的性格,容易傷人傷己。如果你隻是把她當妹妹縱容,奶奶勸你盡早和她說清楚,別到最後難以收場。我就剩下這一個孫女了,她要是受傷,我也心疼。”

“奶奶一開始沒有挑破,沒有勸你走,是想給你點時間,讓你自己明白過來。阿宴,向宸的事情和你沒關係,意外就是意外,你別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徐碧君緩緩向陳宴伸出手,在桌下拍了拍他的手背:“人活一世,難過的事兒多著呢,總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原地。人要學著跟自己和解,要學會寬宥自己。”

“……”

這樣的話季芷也曾說過,都被陳宴視而不見,直接刪除。

所有人都說周向宸出事隻是意外,與他無關,可那些人都不是他,不能理解他的自責和焦灼。

他為人一向驕傲不羈,腰杆筆直,從不虧欠任何人,卻偏偏虧欠了自己最好的兄弟。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他都恨不得當初出事的人是他自己。

與自己和解,是一個艱難的、將自己打碎再重塑的過程。

他無法寬恕自己,更不願意與自我和解。

他來南城,的確是為了贖罪,為了替周向宸照顧他最放心不下的妹妹,是自我懲罰,也是自我放逐。

可是,待在南城的時間越久,他就越是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放逐,還是在沉淪,他對周家這對老小,究竟是償還,還是索取。

……

盛夏的夜,鈷藍色的天空環抱大地,葡萄藤下,枝葉在晚風中沙沙作響,月色流到地麵上,淌出一池溫柔,徐碧君輕輕掰開陳宴緊握著手指。

他喉結艱澀輕動,抬手遮住了泛紅的眼睛。

周向宸的生命止步在了22歲的那個冬天,他也把自我封存在了那個冬天。

他來到南城,見證了這一年的秋冬春夏,走近了周家的一老一小。

她們一個輕聲勸慰他寬宥自己,另一個牽著他,拽著他走向春天。

讓他在感覺到溫暖的同時,也會覺得,是他偷走了周向宸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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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灰缸裏半盒煙蒂,牧馬人不知在江邊停了多久。

陳宴掐滅最後一支煙,打開內外循環,又順手把車窗降下一半來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