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往外走,走到院門前,又回頭衝丁以南抬了抬下巴:“秋千還喜歡嗎?”
丁以南:“我可太喜歡了。”
“隻許看不許摸。”她傲嬌地眨眨眼:“陳宴特意給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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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12月8日,是周向宸的忌日。
周知意如常起床,和蔚思、丁以南一起去外麵的早餐鋪子喝豆腐腦。
吃完早餐,丁以南和蔚思一左一右架著她去了遊樂場。
天氣預報說對了一半,這天是陰天,卻沒有下雨。
遊樂場裏人依然很多,處處都要排隊,周知意排隊連坐了三次過山車,喊得嗓子都啞了。
她知道他們是怕她難過,所以她全身心地投入,不給自己難過的時間。
到傍晚,丁以南因為恐高吐了一回,又在鬼屋被嚇哭了一回,終於筋疲力盡。
三人打了車回家,車到目的地,丁以南和蔚思先下車,周知意坐在副駕駛上,降下半邊車窗對他們說:“你們先回去,我去趟台球廳。”
蔚思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麼,周知意朝她笑眯眯地擺了擺手,出租車疾馳而去。
五分鍾後,出租車在南城廣場前停下。
周知意付錢下車,徑直往前走。
這個廣場的前身是南城人民公園,小時候她常常鬧著,讓周向宸帶她來玩的地方。
那時人民公園裏有片很小的遊樂場,裏麵有小型的海盜船,她從小膽子就大,總是不依不饒地求周向宸帶她坐。
周向宸問她怕不怕高,她一臉無畏地答:“不怕,我喜歡在高處往下看。”
周向宸初去海市的那幾年,周知意每年暑假都會過去,那時他們還住在外婆家,外婆家附近的遊樂場裏建了一個很高很高的摩天輪,周向宸說要帶她去坐,卻總是被打亂計劃,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間。
再之後,齊青改嫁,她從齊青的新家“逃離”回南城,再也不願去海市,也不願聽到任何關於他們新生活的事情,周向宸便每年抽空回來看望她和奶奶,從不提及他在海市的生活。
周向宸出事的那天是周五,他原本答應了周末要回南城的……
人生的離別總在不經意之間,沒有大張旗鼓,總是倏然而逝。
終止符落下,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後悔,遺憾,不依不饒,歇斯底裏,再也回不到過去。
周知意走到廣場盡頭,近些年舊城區改造,那裏建了一個30層高的塔,最頂層是觀景台,能俯瞰南城的全貌。
周知意上了觀景台。
夜幕降臨,城市像是裝在玻璃盒子裏,被人按下了開關的模型。萬千燈光同時亮起,如被星光綴連的銀河,萬家燈火,車水馬龍,護城河閃著粼粼波光,蜿蜒環繞城市而過。
尚武巷依然是十七年前的樣子,而她眼前的南城,早已變成了陌生的模樣。
所有的一切都隨時間流逝,改頭換麵,隻有記憶還固執地停留在原地。
周知意一瞬不瞬地望著下麵,腦子裏空空的,兩個矛盾的念頭在打架——
好想回到過去啊,回到小時候,回到有他們的時候。
好想快點長大啊,快一點獨當一麵,刀槍不入。
……
陳宴走到觀景台前,看到周知意的背影。
她坐在落地玻璃後,戴著黑色的棒球帽,頭低低地埋著。
眼前是星河燈火,車流湧動,熱鬧擁擠,她抱著膝蓋,脊背削薄,透著股讓人心疼的孤獨和倔強。
陳宴垂眸看著她,眸光像濃稠得化不開的黑夜,他沉默地看著她良久,抬腳朝她走過去。
周知意沒回頭,帽簷低低壓著,隻露出側臉,下巴尖瘦,唇角輕抿。
她的呼吸很輕,輕得讓人心窒,陳宴側眸,看到有一滴水跡,悄無聲息地砸向地麵。
像是被人握緊了心髒,陳宴斂眉,喉結輕輕滾了滾。
他抬手,將手掌放到她眼下,一滴滾燙的淚珠砸到掌心裏,帶來酸楚的痛感。
陳宴轉身,把她抱進了懷裏。
下巴輕觸著她的發頂,他掌心撫在她腦後,胸口有低低的、壓抑的嗚咽聲,合著他的心跳抽痛。
陳宴垂眼,收緊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