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覃秀芳還挺緊張的,結果被他這一搞,心態竟意外地平靜了下來。

在沈一飛的千呼萬盼中,周日來了。

覃秀芳提前跟父母打了招呼,等中午關了店之後就回家。到時候她領著沈一飛回去,要是她爹娘態度好,聊一會兒,正好可以吃晚飯,要是不好,下午沈一飛就告辭,省得大家尷尬。

賣完午餐後,覃秀芳就跟徐瑞香說了這個事:“瑞香阿姨,我今天有事,得先走了,店裏就麻煩你們收拾了。”

“應該的,什麼麻不麻煩的,你去忙吧。”徐瑞香很幹脆的應了。

覃秀芳點頭,解開了圍裙,放在椅子上,準備回家換身衣服,跟沈一飛一塊兒出發。

誰知剛出門就看到一個三十多歲,頭發髒兮兮,穿著一身滿是灰塵的靛藍色粗布衣裳,鬼鬼祟祟的男人在飯館外麵探頭探腦的。

瞧見她出門,那男人的眯眯眼閃了閃,然後笑嗬嗬地上前,諂媚地套近乎:“你,你就是秀芳大侄女吧,長得可真標致!”

就這一句,覃秀芳就明白了他是什麼人,臉當即拉了下來:“你認錯了,我可沒你這門親戚。”

男人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怎麼會呢,瑞香都跟我說了。你就是她侄女,那也就是我侄女,對了,瑞香她們呢,在你這裏吧?我聽說有人看到她們坐上了火車,肯定是來找你的。”

這狗東西把瑞香阿姨打成那樣子,還好意思來問瑞香阿姨在哪兒,覃秀芳恨不得將他給打出去。

“滾,這是我的店,不歡迎你!”覃秀芳冷目以對。

在擦桌子的來娣聽到這聲音,探頭一看,認出了男人,當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哭了出來:“娘,娘,爹來了,爹來了,我怕,我不要回去!”

在洗碗的徐瑞香聽到這話,一個哆嗦,手裏的碗沒拿穩,摔了下去,撞在另一隻碗上,摔得粉碎。

慌了一瞬,徐瑞香聽到女兒的哭聲勉強鎮定了下來,趕緊站了起來,出去安撫小女兒:“別怕,別怕,沒事的,娘答應過你們,不會回去的……”

外麵男人已經聽到了女兒的哭聲,笑嘻嘻地喊道:“來娣,招娣,爹來找你們了,開不開心啊!”

這是個傻子吧,沒聽來娣都嚇哭了,還開心,做父親做到他這份上可真夠失敗的。

覃秀芳氣惱得很:“滾,來娣招娣也不歡迎你。”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覃秀芳:“那可不行,大侄女你要講道理啊,我媳婦兒和女兒還在你這裏呢,讓我走可以,把她們娘三個交出來。”

徐瑞香在裏麵聽到這話,又怕又氣,但又擔心覃秀芳一個姑娘家對上這個狠心的東西會吃虧,將兩個女兒趕進屋裏,她一個人跑了出來,渾身顫抖地站在覃秀芳旁邊,直麵男人:“夏宏民,我,我,我不要跟你回去。”

“什麼,不回去,來城裏幾天就野了,想挨揍吧。”夏宏民提起拳頭就要打徐瑞香。

覃秀芳立即把徐瑞香推到了一邊,抬起頭,冷冷地盯著他:“打啊,你打,你打一下試試!”

夏宏民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他知道覃秀芳的身份,爹娘哥哥都有出息在背後給她撐腰,他哪敢動手。

“你讓開,我是你姨爹,有這麼對長輩說話的嗎?”夏宏民不耐煩地說道。

覃秀芳譏笑:“我阿姨都要跟你離婚了,你算哪門子長輩,別在臉上貼金了。婚姻法看了嗎?離婚自由,我瑞香阿姨不想跟你過了,要跟你離婚,你來得正好,走,咱們去政府把離婚手續給辦了。”

她很慶幸,這會兒戶籍政策還沒出來,不完善,不用回他老家去離婚,再折騰了。既然夏宏民今天送上門來了,那最好今天就將這個事給辦了。

“滾開,我不離,你算哪根蔥,憑什麼管我們的家務事?”夏宏民惱怒地瞪了覃秀芳一眼,越過她,看向後麵的徐瑞香,“你老老實實跟我回去,這次我就原諒你。快點,兩家的老人都還在等你回去呢,你娘讓我一定要把你帶回去,這麼大的人了,一吵架就到處跑,像話嗎?”

瑞香阿姨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呢,他就睜著眼說瞎話,簡簡單單的吵架兩個字就像抹去一切,也未免太可笑了。

覃秀芳氣炸了,這種潑皮無賴,她在鄉下見過不要太多,跟這種狗東西講道理是沒用的,他們隻會承認對他們有利的一麵。

“不可能,你別做夢了,瑞香阿姨不會跟你回去,這是新社會了,她是個獨立的人,人人平等,男女平等,你別想做她的主。”覃秀芳一口回絕了他。

夏宏民不幹了:“你個臭丫頭,別以為我一直讓著你就是好欺負。她徐瑞香嫁到我們家了,就是我們家的人,老子要帶她回去怎麼啦?你管得著嗎?徐瑞香,你給老子滾過來,再不過來,我要你好看。”

長久的暴力陰影,讓徐瑞香聽到他的威脅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臉色發白,牙關直打結。

若是無依無靠,無處可去,沒辦法,徐瑞香也就跟他走了。但在城裏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不用動輒挨打挨罵,伺候一家老小討不了一句好不說,還要被丈夫打,被婆婆罵不下蛋的雞,被妯娌嫌棄之後,她怎麼還願意跟他回去過那種毫無希望,毫無尊嚴的生活。

咬了咬牙,徐瑞香克製著心裏對夏宏民的恐懼,站了出來:“你,秀芳的話就是我的意思,夏宏民,我受夠了,我們離婚吧!”

總算說出來了。

徐瑞香發現,說出這句話並沒有那麼難。相反,她徹徹底底地鬆了口氣,仿佛壓在她背上的那座大山被挪走了一般,整個人說不出的輕鬆。

但夏宏民沒法接受逆來順受的老婆敢跟他提出離婚,他暴跳如雷,指著徐瑞香的鼻子就罵:“你個賤人,生不出兒子,老子都沒休你,你還敢跟老子提離婚,信不信,我弄死你,你死都得是我夏家的鬼。”

眼看他要動手,覃秀芳立即把徐瑞香拉開,擋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