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美人歸來(2)(2 / 3)

船泊淮南,當地有人開煤窯,拐賣上百名十來歲的小孩,逼著下到巷道內,背煤賣礦,經常活埋幾十個孩子。林芷彤義憤填膺,救出一批童工,把幾十個礦主打了一頓。

船泊常州,有人街頭籌款,說自己是福建人,家鄉受災,流浪至此,想籌些糧食回去救鄉親。不少善良百姓捐贈,林芷彤正要捐銀子,忽然發現他們不會講福建話,逼問下才知是四川剛下台的貪官,捉過來又打了一頓。

但有北方來客告訴她,自她走後,豐縣拆房更厲害了,沛縣聾子全家都被抓了,淮南拐來了新的童工,常州又有了新的騙子。林芷彤覺得自己不像個女人,也不像個俠客,像個傻瓜。

終於到了杭州,浙江已是藩王與清廷作戰的前線。昔日繁花似錦,如今斷壁殘垣。京杭大運河的終點拱宸橋旁,也已冷清了不少,唯有濃妝淡抹的遊鶯娼妓多出了一群,吸引些人氣。

林芷彤突然覺得身體內有種邪惡的東西在流淌。

其實一出京城,林芷彤就隔三差五地想找個男人玩玩,如果說行俠仗義是自己的陽麵,這種想法就是陰麵。她有時也覺得此念頭很是低俗,但再低俗,仍然忍不住去想。有時還覺得很怪異,難道其他女人就沒有自己這種欲望嗎?為何從未聽書上說起過,還有女俠想玩男人的?

林芷彤覺得自己八成不是個好姑娘。她還覺得放縱的日子很有魅力,若能浪跡江湖,身邊伴著一堆好男人,那就最好不過了。這京杭大運河上,也碰到過幾個青青子衿。但想歸想,總沒敢真抓幾個男子玩玩。偶有書生過來搭訕,但個個庸俗不堪。經曆過徐精的青梅竹馬、耿聚忠的權勢滔天,戀過閭丘丹逸的風流瀟灑,又被納蘭性德的柔情深種錯愛,如今一般的男子,真難入林姑娘的慧眼。

林芷彤突然想,要不要做幾日妓女玩玩?這樣就可以找男人,又能過幾日壞女人的生活。

林芷彤一向說做就做,再加上對燈紅酒綠的地方一直好奇。扭捏了幾下,就彪悍地走進了杭州一家最大的妓館越風樓。老鴇高興壞了,但故意道:“你這模樣是很不錯的,但這一雙大腳,隻怕客人都不會喜歡。會彈琴嗎?會作畫嗎?那就按照第二檔的姑娘收費吧。如今世道不好,你這麼大的腳,有飯吃就不錯了。賺來的銀兩,你四我六——既然進了這兒,就需要簽個契約,一個月內不能離開,當然,你幹得再差,一個月內媽媽也養著你。”

林芷彤好奇地看著這兒古色古風的擺設,覺得到處透著新鮮。裏麵的人也都是歡歌笑語,倒比皇帝的紫禁宮有生氣多了。老鴇道:“你別看風塵女子。從古到今隻怕比良家的可愛得多,也活得自在得多。都說婊子無情,其實婊子比滿口道德的士子還講義氣些。待久了,你就知道了,我們這兒還真沒有什麼壞人。柳如是就是我們這兒出去的,她不比她那夫君錢謙益有氣節嗎。可惜‘士貳其行’的半輩子都在廟堂,她卻半輩子都在廟裏了。”

林芷彤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道:“好,這兒好像挺好玩。就玩一陣子,銀子無所謂。彈琴作畫我不會,談情做愛還可以。”

老鴇滿臉笑容地幫她梳妝打扮。

才過了五日,西湖第一煙花寨越風樓就快沒生意了。林芷彤一個客人都沒伺候過,倒前前後後打傷了三十二個嫖客。這群人,有的是一進門二話不說就動手動腳的;有的是長得醜還動手動腳的;有的是喝醉了一身臭味還動手動腳的;有的是七老八十了還動手動腳的;有的是扔一把銀子過來就動手動腳的;還有的是逼著她先喝鞋酒再動手動腳。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一個根本就不打算動手動腳,專門跑來讓她磨墨寫詩的。林芷彤覺得這群男人真沒有意思,就不能談談感情找找感覺嗎?於是幾十號金主全部當成木人樁嚐試自己的新拳法了。

老鴇剛開始還以為是打情罵俏,直到一個個客人鼻青臉腫,骨折脫臼,才又驚又氣。派出一群大茶壺教訓這不聽話的“女兒”,結局就無需贅言了。打完之後,林芷彤覺得自己不運氣打架的法子越來越成熟了,二樹鉗羊馬加上自己挑出的手法,即使去參加擂台賽,也能進前三十。可惜事業這麼成功,找不到一個好的男人滿足自己的欲火,又有何用?

林芷彤覺得就衝這一點,做男人還是比做女人好,男人隨便哪個女人都可以在床上湊合,可讓自己伺候個不喜歡的男的,就真是不願意。偏偏心中的邪火照樣也有。林芷彤把大茶壺們全部綁了起來,見中間有一個眉清目秀的長得還不錯,一時火起,就將他扔在床上,然後就把他辦了。

老鴇隻好道:“妹妹,我的好妹妹。你來此是為了什麼,是要銀子吧。我就給你一些,你行行好,就走了吧。”

林芷彤道:“銀子我就不要了。你再幫我找幾個像樣的男人,玩一玩我就真走了。”

老鴇張大嘴巴道:“我這家店在錢塘江邊幾十年,見過無數世麵。柳如是就是從這走出去的,再往前點,出過九個花魁。但真沒見過姑娘般別致的女子,你該是父母沒落後剛流落江湖的大家小姐吧?你還是快走吧,小店橫跨明清兩代,沒有毀在戰火,不能毀在一個女人身上啊。”

林芷彤笑道:“不是一個月內不準走,養著我嗎?”

老鴇作揖道:“一天也不行啊,來這玩的沒有能順姑娘心的,從古到今,那都是姑娘順著客人來。這一會兒,隻怕江南風流才子都把越風樓當成魔窟了。您不愁吃飯,其他窮姐妹還要吃啊。”

林芷彤也玩得有些厭倦,聽聞此言道:“好,吃完晚飯我就走,還想趕回福建了。”

老鴇又道:“姑娘啊——你去福建幹嗎?那兒又打仗又饑荒的。你就是做強盜也沒地方搶啊。”

林芷彤撲哧地笑了出來:“本女俠這麼像強盜嗎?放心,有水的地方就有魚,別人有的吃,我就有的吃。小鳥這麼小都有葉子吃,人是用不著擔心的。”

睡完午覺醒來,林芷彤打好包正要離開,忽然覺得清風樓怪怪的,偌大的庭院一個客人都沒有。老鴇守在門外,抓住她道:“林姑娘,千萬再留一晚,有個得罪不起的主,點名要你,已經把這樓包下來了。”

林芷彤翻了個白眼道:“什麼大人物啊,他不怕挨打嗎?告訴他,本女俠覺得這兒不好玩,已經走了。”

老鴇道:“姑奶奶呀,這一個你怎麼也要幫我接了。此人得罪不起啊。”

林芷彤頭都懶得回,徑直往外走。

老鴇放聲大哭,跪下磕頭道:“林姑娘,你就救救迎風樓吧,救救這裏幾百號苦姐妹吧。得罪了此人,這百年老店就沒有了啊。”

林芷彤轉身道:“誰啊?你們店這麼大,每天裏不知道來多少知府、縣令。這兒上千的進士、舉人也都是你們的恩客,還有誰能把這個店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