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春說:“現在我要去上班了,晚上回來再商量這事。”
晚上,趙家春垂頭喪氣地回到家。
方東香下午請假沒有上班,在家等著他的消息,看見他這個樣子回來,吃了一驚,問道:“老趙,你怎麼了?”
趙家春表情痛苦地說:“你的名字被毛建新從代表團名單中劃掉了。”
方東香的希望破滅了,頓時跌坐在沙發上。良久,她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趙家春從公文包裏拿出文件的複印件,遞給方東香,說:“你看看,這上麵有毛建新的親筆批示。”
方東香仔細地看了起來,隻見上麵寫著:“根據有關規定,不同意方東香同誌參加代表團。”落款是:“毛建新9月19日”。她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趙家春急忙阻止她,說:“你哭什麼?鄰居聽見了不知道咱們家發生了什麼事呢?”
方東香一邊止住哭聲,一邊說:“我明天就去找毛建新,問他為什麼不同意我參加代表團?”
趙家春氣得一拍桌子,罵道:“你瘋了不成?大小你也是個局長,可你怎麼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就連我的這個班子成員在他麵前都得言聽計從,難道你還能撂個石頭打破天?”
方東香沒見過趙家春發這麼大火,嚇得不敢再作聲了,喉嚨裏“骨碌”作響,表明她傷心欲絕。
趙家春過來輕輕摟住方東香安慰說:“得知這個消息後,我也為這事感到難過。這幾天我不去上班,咱們在家好好計劃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走?賬麵上還有許多錢要設法弄出去,不然我們人走了,辛辛苦苦收的錢還留在國外,那不是白忙活了嗎?”
方東香想真要是和趙家春一走了之,還真舍不得這許多錢,便說:“我也在愁著這事。”
趙家春點燃一支煙,思索了一會,歎了口氣說:“東香,其實我內心裏不願意走,你想我們跑到國外去做什麼?一旦我們叛逃出去,就得隱姓埋名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哪像現在這麼風光呢?我有兩種打算:第一種看看風向,如果劉亞麗沒有供出我們,我還回來繼續當我的書記,不久就能升任常務副市長;第二種是劉亞麗供出我們,與其留在國內坐牢,不如就在國外‘東躲西藏’,我就不回來了,讓朋友在加拿大開個賬戶,你把賬戶上的錢全部轉過去,然後你以探親的名義或者旅遊的名義迅速出國與我會合,咱們一道亡命天涯。”
方東香想也隻有這樣了,便點頭答應了。
五天後,趙家春率領南江商務考察代表團出發了,離開金水市到上海乘班機直飛溫哥華。這幾天來他心裏一直忐忑不安,也沒有睡一個完整的好覺,經常在夜半驚醒,他總是安慰自己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危險之地了,盼著這一刻快點到來,這樣才能勉強安靜下來。他怕自己坐臥不安的神情被人發覺,總是默默地抽煙,給人覺得他在思考,畢竟他是團長,出國後的一切安排及商務洽談的事情都是他在擔責呢。
在虹橋機場安檢的時候,他緊張的心情提升到沸點,生怕自己被扣留下來,顯得小心翼翼又手忙腳亂,臉上的冷汗直流,連安檢的工作人員都奇怪地看著他。最後他跨過了那道門,心裏頓時輕鬆了許多,仿佛一塊巨大的石頭從裏麵被移了出來,臉上也有了一些笑容。但他清楚,沒有登上飛機之前還不是絕對安全,隻有飛機起飛升上了天空,那時自己可以獨自慶賀一番了。
四十分鍾後,一架波音747客機從機場的跑道上騰空而起,趙家春心裏喜悅極了,終於成功了,他滿麵笑容地對邊上的同事說:“終於出來了。”副區長齊龍勝這幾天沒見他說什麼話,更沒見他笑過,詫異地問:“書記,我第一次出國,感覺特新鮮,你也有這感覺嗎?”趙家春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掩飾說:“中央對公款出國旅遊明令禁止,尤其對領導幹部要求更嚴。我們這次公私兼顧,商務洽談是一部分,也要到處看看嘛,畢竟難得出來一次,可別人不這樣看,以為我們就是花公家的錢出來遊山玩水了。”幾位團員都笑了起來,紛紛稱好,其實他們才不管談得成談不成呢,談成是書記的功勞,談不成也是書記的事,與他們無關,他們隻關心出來玩個痛快。現在趙家春這麼一說,正合大家的心意,一改這幾天來的沉悶,頓時說說笑笑起來。
趙家春和大家說笑了一會,心情舒暢極了。當他從舷窗中看見飛機下麵是浩瀚的太平洋時,心裏簡直要歡呼起來。他貪婪地欣賞著這海天一色的美景,被它誘惑著,仿佛融為一體。心累得太久了,一陣陣困意朝趙家春襲來,朦朧中他看見汪佳佳穿著湖藍色繡著青花的旗袍,正柔柔款款的走來,嬌羞地倒在他的懷中。“佳佳,我來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趙家春臉上漾著幸福甜蜜的笑容。
此刻,飛機正穿雲撥霧,向著遙遠的國度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