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運交桃花（2）
添先發記得小時候父母請算命先生給他算命的場景。一個年幼的兒童牽著老年瞎子從村子裏經過，瞎子手裏拿著一塊生鐵，敲著發出極清脆的“當當”聲音，人們聽見這聲音都會湧出屋子看，有人就會問：“算命的先生，算一支命多少錢？”瞎子停住敲鐵，知道生意來了，說：“兩塊錢一支。”問的人說：“進屋算幾支吧。”添先發的父母也請過幾回瞎子進屋算命，每回屋子裏都坐滿了左鄰右舍的人，也有的人家怕別人知道家裏的秘密，偷偷地將瞎子請進內室，不讓別人進去看熱鬧。添先發那時候學習很好，考取了縣裏最好的中學，父母就有些在人前炫耀的樣子，對看熱鬧的人非常客氣，添先發現在想來這種低調也是作秀。算命先生落座後，問：“算男命還是女命，生辰八字是多少？”添母說：“男命，17歲，2月初五生日。”算命先生掐著指頭，口中念念有詞：“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然後他又問了時辰，開始斷命，邊唱邊解釋，說到添先發小時候差點掉水裏淹死，鄰居都麵露驚奇，添母問道：“先生能不能算出來是幾歲時候發生的事情？”算命先生又開始掐指頭，說：“9歲時候，七八月份。”眾人稱奇，添母未置可否，點頭說：“請先生繼續往下算。”算命先生說添先發時帶貴人、日帶貴人，是文曲星下凡，日後必能考取大學吃上皇糧，三十歲以後光宗耀祖；四十歲的時候走桃花運，也叫桃花煞，家中失和、夫妻反目；四十五歲開始走天羅運，諸事交困，主大不利；老來晚景一般。算完以後瞎子說這支命是富貴之命要多給喜錢，添母說：“喜錢會給，但桃花運和天羅運都是不好的運，先生可有破解之道？”算命先生說：“男人事業有成，桃花自會糾纏；至於天羅，主對父母不利，恐要傷丁。”添母經常算命知道傷丁就意味著父母中有人要過世，說：“那時候我們也有六七十歲，能活那麼久也就知足了。”添母又給丈夫算了一支，然後掏出5塊錢給他，說：“兩支命，5塊錢行了吧？”瞎子有些不依，說：“前一支命是縣太爺的命，至少要給10塊錢才行，我這兩年還沒碰到過這種命呢。”添母說：“你這先生就知道說好話哄人，我們添家祖祖輩輩都是泥腿子，我兒子將來能吃上公家飯就謝天謝地了，可不敢癡心妄想能當上縣太爺。要是今後當上了縣太爺，你再來這裏我給100塊錢算補償，還要好酒好菜招待你。”瞎子連稱劃不來，隻好將5塊錢收了然後再到其他人家裏算命去了。人們對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好奇，算命先生的一席話引發了添家盼望兒子出人頭地的希望，添母後來又請其他的算命先生給兒子算命，他們說的都是大同小異，一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添先發身上，期待著他能光宗耀祖。
添先發的經曆印證了算命先生的預測，考取了重點大學，畢業後分配到市政府辦公室工作，三十六歲的時候當上了副秘書長，四十歲的時候交上桃花運，總有女人投懷送抱。本來添先發對這種算命先生沒有好感，不說他們眼瞎也罷，恐怕他們大字不識一個，因為這些人都是天生殘疾的窮人，從小沒有機會也沒有條件讀書，不像現在有盲人學校。他們隻有選擇跟人後麵學算命然後四處遊蕩混口飯吃，這種可以稱得上沒有文化的人卻選擇高難度的人生預測，說得嚴重一點是對知識的侮辱，隻能欺騙鄉下那些文盲的老頭老太。
如果拿金山寺的慧明禪師與算命先生相比，添先發寧願相信後者。因為慧明大和尚佛學造詣很深，而且還是金水市政協常委。據說他是一個紅色資本家的孫子，海外繼承有大量的遺產，曾經讀過大學，畢業後當過國家幹部，後來辭職下海，成了遠近聞名的富人。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他突然遁入空門，將全部財產用於修廟，廣結善緣，普渡眾生。這種頗具中國式的“佛祖經曆”使得他更富傳奇色彩，想見他的人成千上萬，可他平時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能見得上。添先發想一個人的氣質形於表而發於內心，像慧明大師這種閱曆豐富並且潛心修煉的人眼力非凡，能判斷出個大概自己還信，倘若是讓那些目不識丁又瞎了眼的算命先生預測準了真讓他難以接受。可是這些二十多年前的預測在自己身上靈驗了，現在自己是副處級幹部，距離縣太爺的級別隻差半級，不出意外的話混上個縣太爺也不是多大的難事。添家幾代農民，出了他這樣的人怎能不算是光宗耀祖？算命術在中國稱得上曆史悠久，難道這些選擇算命的盲人之間有什麼口耳相傳的秘笈？“富貴皆由命，半點不由人”這種宿命論曾經人所共責，現在一些富人和官員都很迷信，畢竟芸芸眾生中，成功的能有幾個？同樣的起點同樣的條件不一樣的結果，誰能破解其中的玄機？添先發聽說算命的人壽命都很短，當年預測自己的算命先生每年都經過老家的村子一趟，三四年後再也沒有出現，父母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人死了，充其量才五十出頭，事隔二十來年，現在墳頭怕是蒿草又深又密了。這些人過早離世，恐怕是因為他們泄露天機，上天才對他們以減少壽數進行懲罰。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經曆，添先發對算命卜卦很迷信，經常尋訪這方麵的高人，可那些眼明手快的高人故弄玄虛之後，除了說他要走桃花運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竟然不如當年那些走村串巷的瞎子算得精準，反而要價高得離奇，有一次有個自稱金水第一卦的人居然開口找添先發要十萬塊錢。添先發想這些人急功近利，麵前擺上從地攤上買來的《算命秘笈》、《四柱神算》、《周易預測》之類的書籍，察顏觀色說幾句好聽的話，至於壞話方麵對男的就說你要走桃花運，對女的就說你要防丈夫在外麵有私情，這些不輕不重似有若無的話讓你無所適從。添先發記得自己曾經請那個自詡為第一卦的大師詳細指點時，那人故作神秘的湊近他說：“今天不是時候，外麵等候的人太多，不能為你一個人花費太多時間，哪天你專程來我會詳細指點你。”等他下次再去的時候，這人還說同樣的話。添先發逼急了，心想每次來進門就收500塊，這次不說清楚就不走，那人說：“天機不可泄漏，如果我泄漏了天機，上天會折我的壽的，不過，如果你肯舍得出錢，我就是拚著命也要為你化解一番。”添先發問他要多少錢，那人伸出一個手指，添先發想既然是折壽的事情，少不得千兒八百的，便問：“一千？”那人搖搖頭。“一萬？”那人繼續搖頭。添先發急了，說：“不是一千，也不是一萬，你說說到底是多少，難不成是十萬百萬？”那大師臉上漾起高深莫測的笑意，說：“十萬塊錢一分錢也不能少，看你不是很有錢，我才出這個數，要是那些大款，比這個數字可就高多了。你想折壽的事誰願意幹，錢沒有可以再掙，命沒有了即便有錢也無福去享用。舍得舍得有舍才得，我也不勉強你。”添先發見他獅子大開口，真不知他們到底懂得多少，自己可不敢拿幾年的工資來冒這個險。現在騙術五花八門、花樣繁多，讓人防不勝防，甚至有人利用電腦算命騙錢，添先發也吃過這方麵的虧。他在百度中輸入“免費算命”，很快許多鏈接地址出來，點開一個網頁，進行免費算命，當你輸入年齡等基本信息後，點擊“開始算命”按鍵，很快彈出一個對話框，讓你輸入手機號碼領取算命內容，一旦你輸入手機號碼，信息就會源源不斷而來，不外乎是一係列的選擇讓你回複，每條信息2元，添先發按照要求回複了十多次，還是不見內容出現，於是再沒有耐心了，白白浪費二十多元不算，好心情也被破壞殆盡，自此他再也不相信什麼電腦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