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春思考了一會,說:“三位代表,剛才聽了你們的意見,我這樣答複你們,你們看行不行?第一,球場擴建暫時停工,待區市研究後再作決定,停工期間,雙方不準再以各種名義發生衝突;第二,打人的事由旺達集團負責賠禮道歉,承擔全部的醫藥費,由老支書打條據先預支2萬元,憑票據實結算。”
劉小桂聽完反對說:“我不同意,我要求嚴懲凶手。”
趙家春插話說:“照說小桂兄弟的要求是正當的,在這裏我想替保安說幾句話,他們也是招聘來的,端人家的飯碗受人管,說得不客氣一點,就是一條狗,叫它咬誰就咬誰。人家有碗飯吃也不容易,我就是關他們幾天也解決不了事。不過這件事情之後,我要求他們負責人嚴肅處理,該辭退的辭退,該教育的教育。你看這樣可行?”
劉小桂一時語塞,說:“趙書記,您不知道那班家夥,凶神惡煞一般,見人就打,連我娘一個老人都不放過。既然您求情,這次就饒他們一條狗命,下次再要發生這事,我就把命跟他們拚了。”
老支書轉頭問二狗:“二狗,你看呢?”
二狗摸了摸頭:“老支書,這樣也算不錯了,我聽您的,沒什麼可說的。”
老支書點了點頭,說:“趙書記果然是為我們老百姓說話的好書記,不像有些幹部,端的是政府的碗,卻幫企業說話,共同來對付我們老百姓。這兩條我沒意見,最後,有一個問題還要請趙書記幫忙解決。”
趙家春正準備說話,這時,手機響了,他一看是一條信息,汪佳佳發來的,他滿心喜悅地打開一看:“下班後我們能不能見一麵?我有話對你說。”
趙家春心想當然可以啊,求之不得呢。我正想盡快處理完這事約你呢,沒想到倒讓你搶先了,看來我們倆還是心有靈犀呢。
老支書見趙家春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看,便說:“趙書記,您有重要事吧?”
趙家春愣過神來,連忙說:“開會通知,沒事,您老說什麼問題?”
老支書說:“當年球場建成時,確實漂亮,到處綠草茵茵的,別村的人挺羨慕我們,我們呢也感到光彩。可半年後,我們再也高興不起來了,一村人都鬧上了肚子痛的毛病。村裏請了市裏的專家來看,才知道問題出在高爾夫球場上。除雜草的農藥和殺蟲劑及一些化學用劑把我們的水源汙染了,碧湖水和當家塘的水都不能喝了。後來我們就到山上拉泉水喝,去年鄰村的度假村建成了,把泉水引到了茅草屋內,我們跟他們交涉了多少次,鄉裏也進行了協調,可協調管不了一段時間,人沒有水喝不行,還請您幫忙解決。”
趙家春知道那些茅草屋又叫SPA,是人們利用天然的水資源結合沐浴、按摩和香熏來促進新陳代謝,滿足人體視覺、味覺、觸覺、嗅覺和思考,達到一種身心暢快的享受。碧湖村與鄰村蓮花村之間有一座小山丘,名叫饅頭山,這山上有一眼泉水名叫洗心泉,十分有名,是優質的礦泉水,隻是量太小,不適宜開采,周邊的老百姓喝這水用來治病。本來兩個村相安無事,現在一下子擁來許多開發企業,對泉水的爭奪就白熱化了。“老支書,你說的情況我記下了,我會安排劉書記做好你們之間工作的。”
老支書一幫人千恩萬謝地走了。這時,旺達集團的胡南平進來了,對趙家春說:“趙書記,勞動您的大駕真讓人過意不去。”
趙家春一看是旺達集團的胡總,便笑了笑說:“你呀,整這麼大的動靜,我能不來嗎?不過這樣也好,讓那幫不識相的刁民嚐點苦頭,看今後還敢作對?”
胡南平遞給趙家春一支黃鶴樓1912,替他點著,說:“趙書記,今天你是一屁股坐在老百姓那邊,我們雖然出了口氣,但沒沾什麼關,賠點錢倒是小事,關鍵是折了麵子呀,今後他們就會變本加厲了。”
趙家春吐了一個煙圈,悠悠地說:“這要怎麼看了,你沒看今天那陣勢,群情激憤,如果不這樣處理,他們會甘心嗎?或許鬧出更大的風波來。我沒處理你們的人算是給你麵子,要是認起真來,打人的人不判個一年兩年了不了事;這還在其次,關鍵是下次他們再也不會為你賣命了。”
胡南平喝了一口礦泉水,沉思了一會說:“書記,我不讚同你這意見,中國有句古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有錢,還愁找不到人?我要的是結果,如果忍讓退縮,二期的擴建工程還怎麼進行下去?您這麼一叫停,我的損失可大了,如果二期工程不能按計劃推進,政府要承擔違約責任的。”
趙家春將抽了半截的煙狠狠地掐滅在煙缸內,說:“你們商人經商可以,但不懂政治。我告訴過你,對待這種情況隻能是溫水煮青蛙,急不得的。你要是跟他們針鋒相對,最終吃虧的是你們,因為他們是無產者,俗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雖說他們的命不值錢,可真要鬧出人命來,你胡總能跑得了嗎?億萬富翁袁寶璟的案件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他和弟弟雇凶殺人,據說他提出把在海外的油田股份價值一百多億捐給國家買項上人頭,可還不是被注射死刑命喪黃泉?”
胡南平又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說:“書記,你說我能不急嗎?銀行的貸款在賬上用不出去,每天得付大筆的利息,如果這個月底還不能動工的話,跟你說句實話,我也馱床被子到你辦公室上訪了,你不解決問題我就不回來。”
趙家春見胡南平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笑了,說:“你胡總腰多粗,這點小困難就把你難住了?算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實話告訴你吧,市裏決定馬上在全市開展建築市場環境整治集中行動,我們區裏呢,我考慮把你這放重點,到時由我們來做老百姓工作,對那些幹擾施工的刁民該抓的抓、該判的判,這下你吃了定心丸了吧?”
胡南平麵露喜悅,激動地說:“太好了,早就盼著這一天了!由你們動用行政力量和司法力量,他們有苦沒處訴,一旦和政府對抗,就是造反,就得堅決的鎮壓。走,我們喝酒去!”
趙家春搖了搖頭說:“不了,今晚我還有事,改日吧。”
胡南平堅持說:“書記你是個大忙人,平時請不動你,今天機會難得,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走。”
趙家春朝窗外努了努嘴說:“今天真不適合,你沒見外麵還有村民在盯著我嗎?要是吃了你的飯,他們還不得說我和你們一個鼻孔出氣,到時我這工作就更不好做了。”
胡南平沒想到趙家春心細如發,聽他這麼一說也覺得不太合適,可他還不死心,說:“我們到市裏去吃,你先走我隨後就到,今天你無論如何得給我個麵子。”
趙家春見他一片誠心,說:“我真拿你沒辦法,好吧,咱們到樂天賓館去。”
趙家春出得旺達集團,隻見一輪紅日西墜,直往西山的懷抱裏鑽。彩霞滿天,一彎月牙兒像一隻銀色的小船在金色的雲海中搖曳。
這是個詩意的黃昏。他的腦海裏馬上想起那首流傳千古的名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是啊,馬上就可以和汪佳佳見麵了,他心潮澎湃,車子開得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在盤山公路上飛奔。
趙家春感到吃驚,怎麼腦海裏全是汪佳佳?這個時候要是毛建新、高陽哪怕是省裏的領導來了,自己隻怕也會推辭不見,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隻看美人不愛江山了?
前麵有一塊限速標誌牌,趙家春隻當沒看見,依然踩足油門往前衝。過了一個紅綠燈口,前麵道口閃出一個穿交警服裝的人,手裏拿著一個停車標誌牌,示意趙家春停車。
趙家春減慢車速,在交警前麵停了下來,那交警敬了個禮,對趙家春說:“同誌,請出示你的駕駛證。”
趙家春露出半截車窗,傲慢地說:“怎麼,我哪裏違規了嗎?”
那交警又敬了個禮,說:“同誌,你超速了,請出示您的駕駛證。”
趙家春現在心情異常舒暢,突然有了一種想尋開心的感覺,說:“我沒有駕駛證。”
交警聽趙家春這樣一說,立即精神振奮,對他說:“那對不起你了,請下車,這輛車子我們暫時扣留,請攜帶相關證件到交警大隊執法隊接受處理。”
趙家春見交警要扣他的車,取下墨鏡,罵道:“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我是趙家春。”說完,不待交警說話,轟了一下油門,轎車像離弦之箭一樣朝前飛馳而去。
那交警呆呆地站在那裏,望著飛馳而去的轎車半天反應不過來。半晌過後,他朝對講機喊話說:“隊長,剛才有一個叫趙家春的人違章超速行駛。”
對講機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收到,知道什麼樣的車嗎?牌號是多少?”
“黑色帕薩特,牌號是金A9009。”
過了一會,對講機裏傳來:“放行,區委的車。”
這下,那交警仿佛如夢初醒,喃喃地說:“區委的車,趙家春,那不是趙書記麼?怪不得那麼盛氣淩人,原來是趙書記,這下可闖了禍了,我今天怎麼這麼倒黴啊?剛處理了交通肇事死人事故,現在又攔了趙閻王的車。電子眼、測速器,都是對付小老百姓的,當官的老虎屁股誰敢摸啊?”
趙家春趕到市戲劇團的時候,汪佳佳還沒有出來。他將車停在路邊,給她發了一條信息:“我到了,在門口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