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旺達事件(2 / 3)

高陽除了出差,正常上班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遲到過,他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10點多了。孫振看見他來了,連忙進來向他彙報:“高市長,市委那邊來電話,毛書記請你過去。”

高陽嘴裏哼了聲“哦”,算是表達他知道了這事。孫振不管高陽是不是在聽,繼續說:“上班的時候,承包體育館工程何總來找你,見你不在就離開了,還有錢市長也過來問你在不在。”

高陽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對孫振說:“我到市委那邊去見毛書記。”然後拎著個公文包出了門。

陳濤已將車發動了,正在樓下待命,一俟高陽上車,急忙向市委駛去。

市委辦公樓離政府辦公樓不遠,大約半裏路程,開車隻要兩三分鍾,就是步行頂多隻要五分鍾。要是一般辦事員百分之百會選擇步行過去,可高陽是市長,市長出門人到哪車就得跟到哪。因為他太忙了,根本沒有可能把時間浪費在走路上。就在這短短的兩分鍾時間內,他跟童亞飛通了電話:“童行長,本來準備過去看你,毛書記臨時找我有點事,中午吃飯的時候再見麵談吧,我已讓人在金龍大酒店訂了餐,我們就在那見麵。”

高陽電話打完,人已到書記辦公室的門口。書記秘書看見他過來,對他說:“高市長,書記正在等你呢。”

門是虛掩著的,高陽推門而入,見毛建新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文件。本來下屬到領導的辦公室去,必定先要禮貌地敲門,待到聽見“請進!”後才能進去,可高陽是市長,雖說還是在書記的領導之下,但是自從他當上了市長之後,就沒有敲門的習慣了。

“老高過來啦,快請坐!”毛建新迎上前來,握了握高陽的手,然後拉他到沙發上肩並肩坐下。

官場上書記和市長的關係十分微妙,雖說也是上下級關係,可又與一般的上下級關係不同。也有一些地方,書記和市長鬧不團結,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被人稱作“黨政打架”,某地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書記不睬市長,下鄉的時候直接叫上副市長,市長也不服軟,在辦公會上強調如果哪位副職擅自跟書記下鄉,就是與自己不保持一致。兩人一叫板,兩邊的工作都癱瘓。一旦書記和市長你吹你的號,我唱我的調,各擁山頭,歸根結底隻會貽誤工作、影響地方發展大局。毛建新是從省委副秘書長空降下來當書記的,又是中央組織部跟蹤培養的副省級後備幹部,政治前途一片光明,可他為人十分低調,注重班子團結,尤其是他和高陽這個一、二把手之間的團結。每次高陽過來彙報工作,他總是和他肩並肩地坐在沙發上,顯示出他以平等之禮相待的姿態,而不是高高在上發號施令,這是他為官的聰明之處。他比高陽小兩歲,除了在公眾場合稱呼他“高市長”外,私下裏都喊他“老高”,在他看來,這樣叫法既顯得親熱又能表達對高陽的尊重。高陽呢,對此自然是滿意的,也覺得這是毛建新對自己這個搭檔大哥的尊重。高陽也當過一把手書記,自然知道毛建新的用意,心想你既然讓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大會小會處處強調書記為核心、以書記的指示為準,擺明了就是我高陽堅決擁護、服從書記領導。權力和利益天生結盟,兩人的蜜月期過後,因為權力觀不同,日深月久自然就會產生一些矛盾,這種相互尊重漸漸地就成了一種象征性的姿態,在高陽身上表現得尤其明顯,表麵上和往常一樣,在落實上進行了變通。

官場上永遠不缺乏打小報告的人,這些人成天無所事事,嗜好觀察領導的一舉一動,喜歡道聽途說,隻要對自己有利哪怕賣主求榮。添先發就是這樣的人,他是政府副秘書長,當官的欲望特別強。他知道在金水官場,決定人命運的大權還是在書記毛建新那邊,於是就私下裏跑到毛建新那反映高陽的情況。毛建新又不是傻子,一聽就知道他什麼意思,批評說:“你這個同誌思想不健康,高市長和我工作上有些矛盾也是正常的,就是舌頭和牙齒也還有打架的時候,但我們工作的方向和目標是一致的,至於工作方法上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不必要強求一致。你走吧,以後如果因為這些事,請你不必過來,我也不想聽。”添先發碰了個大釘子,怏怏不樂地走了。毛建新心如明鏡,可為一點小事與市長鬧不愉快豈不是得不償失,隻要不是上綱上線的大問題,就不必要撕破臉麵,既傷和氣又影響團結。因此,兩人見麵的時候,毛建新反而提前打招呼,弄得高陽倒很被動。

秘書進來給高陽沏上一杯茶,放在他麵前,然後輕輕掩上門離開了。

高陽滿臉堆笑地坐下,說:“書記,省建行的童亞飛帶隊過來考察中小企業,為配合中央的拉動內需政策,決定給我們提供五十億的信貸支持,一上午就跟他談這事呢,所以來晚了點,讓你久等了。”高陽撒了個謊,其實他連童亞飛的麵還沒見著,好在他在電話中得知了這些情況,便連忙把這喜訊告訴了毛建新。

毛建新笑著說:“這可是大好事啊,這麼多年我們搞銀企對接幫助中小企業融資,用的都是盤子內的資金,這次能在外麵融資五十億,我們的發展後勁就更足了,你居功甚偉啊。”

高陽說:“你是班長,成績是你的。童行長雖說與我是同學,我看他這次是衝著你來的。這幾年金水發展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省委、省政府的領導在會上也經常表揚我們,看來下屆副省長的人選非你莫屬,童行長這次來就是要添一把火的。”

毛建新馬上明白了高陽的意思,童亞飛現在來大力支持金水發展,名義上是支持毛建新,但也不排除為他高陽墊磚。在高陽心裏,他肯定希望自己升上去,這樣他好接自己的班,成為金水市委書記。他這個年齡段,是一步也不能耽擱了。“童行長一行是什麼時候到金水的?這個財神爺可不能慢待了。”

高陽知道毛建新要會見童亞飛,連忙說:“昨晚過來的,今天上午準備來拜會你,我說先當麵向你彙報一下看你什麼時間合適,哪知你正好找我。”

毛建新點了點頭,說:“這一塊的工作你們搞好對接就行了,我呢,就請他吃個飯,時間就定在今晚,地點安排在金龍大酒店,免得讓客人跑路,到時你和伯林、友諒參加一下。”

高陽點頭說“好”,然後他問道:“書記,你找我有什麼事?”

毛建新抬手看了一下時間,說:“葉老身體不太好,最近住院了,我準備和你一道去看望一下,今天來不及了,明天上午吧。”

高陽聽毛建新這麼一說,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時間,11點10分,要是趕到省城的醫院至少要一個半小時,而且金水的地方習俗是不允許下午去探望生病住院的人。高陽知道葉老名叫葉太平,在金水建市以前任過金水地委書記,後來在省人大副主任的崗位上退休,今年已經七十歲,前不久做大壽的時候,毛建新和他還一道去給他祝壽呢。“好,明天一上班我就過來。”

“市體育館在國慶前順利完工沒有問題吧?”毛建新咂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問道。

“應該沒問題。”高陽有些吃驚,沒想到毛建新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話題,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向書記打了小報告,這個打報告的人是誰呢?趙家春還是劉曉明?不會,他們二人可是自己的心腹。

毛建新見高陽答得含糊其辭,說:“昨天下午我從省城開會回來,看到體育館前人山人海,讓人一問才知道是拆遷戶幹擾施工,你正在負責協調處理。這個問題不能輕視,體育館可是全市國慶獻禮的重點工程,工期一定要保證,這是政治任務,完不成我們不好向全市人民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