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八戴著鬥笠站在走馬街旁邊的房頂上,看起來和地上的那些殺手一般無二。
他在等雨停,也想看看那個蠻族少年到底有多少能耐。
風雨漸大,一點都沒有停歇的意思。隱藏在風雨中的敵人不再隱藏自己的行蹤,伴著連續不斷的腳步聲,靴底踏著濺起的積水,利刃緩緩抽出刀鞘,又有數十名江湖漢子從兩側的巷子中走了出來,遠遠不止最初堵路的那些鬥笠殺手。
胡邪握著手裏黑色的長槍,沉默地看著四麵八方湧出來的黑壓壓的人群。
很多人白天都目睹了那場戰鬥,不明緣由的黑道漢子們覺得這個異族的少年太過狂妄,該教訓一下。於是夜裏有人牽頭,便有人紛紛來應戰。
“給我上!”撐傘的公子發了號令。
那些被血勇衝昏了頭腦的黑道漢子,被周圍己方的人數眾多鼓起了悍勇氣息,舉著手中的兵刃,從四方八麵大喊著衝了過來。
胡邪不是能以一敵百的戰場虎將,也不是武藝高超的江湖好手,他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他也會害怕,但他無路可逃。他見過草原北方一種最凶猛的獒狗,當它被狼群圍困住的時候,它就不再逃,而是朝著頭狼的方向開始撕咬,最終獒狗把頭狼咬死,自己也被群狼圍攻致死。
現在的胡邪就是一頭凶猛的獒,他後腿一蹬快速地向前奔跑了起來,他曾經跟隨過蠻族鐵騎衝鋒,那樣無匹的力量和速度,足以把阻擋在前的一切都摧毀。
胡邪全身肌肉繃起,在第一個衝過來的江湖好漢麵前縱身躍起,膝蓋狠狠地頂在對方的胸膛上,那人刀還揚在半空中,人卻已經飛了回去。胡邪借著落地之勢,握著槍尾狠狠地掃了出去,頓時把衝在前麵的一排刀客掃倒在地。一個照麵胡邪便打倒了六七人,但他的衝勢也被阻了下來。後麵的漢子們又衝了上來,胡邪夷然無懼,如龍般的一槍轟然地刺了出去。槍挑一條線,刀砍一片天,槍是百兵之王,刀是霸道無雙。不過武器終究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因素,關鍵在於使用兵器的人。那些拿著刀劍的漢子們顯然沒有上過戰場,氣勢裏少了那麼一些戾氣,當胡邪那一往無前的一槍刺來時,本能地害怕了。於是胡邪捅破了人牆,開始揮槍劈刺。
這就像是中州的盾甲山陣麵對蠻族重騎的衝鋒,如果盾甲山陣中的盾甲兵足夠勇敢,豎起來的盾陣和槍陣就會足夠堅固,縱然前幾排的盾甲擋不住重騎的衝擊,但騎兵的衝勢也會很快的被阻擋下來,當騎兵失去了速度,便也不再有力量,最終被合圍上來的長槍盾甲困死陣中。但是反過來,如果山陣過於鬆散,騎兵便會衝入陣中,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奔騰而過,一鼓作氣將山陣貫穿,然後回過頭來再對更加鬆散的山陣進行收割式衝鋒,到那時,戰爭的勝負就已經毫無懸念了。
可是,這走馬街上的戰鬥不是騎兵衝陣,胡邪沒有戰馬之力可借,而且他勢單力孤,他的衝勢被擋了下來。
胡邪殺到街邊,背靠著一間鋪麵的外牆,避免腹背受敵。那些黑道漢子們被胡邪的悍勇所懾,卻終究自恃人數眾多,被胡邪刺倒了二三十名漢子之後,他們仍然占據著巨大的人數優勢,而且剛剛的打鬥中已然建功,胡邪被砍傷了。他冷眼看著這些刀客,像一頭走到絕路的獒狗,可是他殺不出去。
刀客們大喊著又衝殺了一陣,胡邪槍勢早已經散亂,他隻能盡力護住要害,擋住那些致命的傷害,可是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再這樣下去,他會失血過多而死。
頭戴鬥笠的白衣劍客就在這時出現在大街上。
那些刀客們沒有注意到,也不會想到,有敵人會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闖了進來。白衣劍客的鬥笠壓得很低,看不見麵容,在大雨中一步步走向發號施令的公子。公子身邊的幾個勳貴子弟發現了這名突兀的劍客,大喊道:“那個白衣服的,快去打殺那個蠻子,公子這裏不需要你保護!”
這一喊沒有止住白衣劍客的腳步,卻吸引了幾個黑幫刀客的注意,他們大都是本地的地頭蛇,有名有姓的人物大都是見過的,卻從未見過此人,心中便生了警覺。
“兀那白衣漢子,可否通個名姓?”
白衣劍客不出聲回答,也不停住腳步,刀客們知道來者不善,便分了一部分人過來擋住他。
白八抽劍出鞘,手腕翻飛,快劍揮過斬斷了雨線,也斬斷了一眾刀客的生機。他就那麼一路殺了過來,隨著飛濺的雨水和血水,腳步甚至都沒有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