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歸來(2 / 2)

三毛自知他是不可多得的男子,亦找不出他不好的理由。但要她妥協於心中不情願的事,於她是那般委屈感傷。每當這時候,她做不到用語言去搪塞,隻能落淚。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其中任何一個人,有絲毫的不悅,在一起都不會幸福。

許多過盡千帆的人認為,有時候愛情並不重要,隻要彼此在一起,有個依靠,安度流年,未嚐不是一種幸福。世間俗子或許尚可如此,三毛的心性卻難以遷就。她追求一份極致,一種心甘情願。其實她要的並不多,隻不過是兩情相悅,地久天長。可愛情總是那般吝嗇,不肯輕易將幸福交付眾生。

“心裏為什麼好像死掉一樣。”麵對他們的求婚,三毛是如此心情。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死掉一般寂靜,沒有波瀾。人世熙攘,風景萬千,那麼多紅綠男女,那麼熾熱地愛著。她實在不該,不該獨醒。

有一天,三毛告訴博士,明日可以不必再送東西來了。因為她要離開美國,回故鄉台灣。有些情,遲早會了斷。有些人,注定要辜負。

機場的依依送別,讓人心生酸楚。博士依舊癡心地對三毛說:“我們結婚好嗎?你回去,我等放假就去台灣。”其實他心明如鏡,這個女子隻要一轉身,就將與他從此天涯相隔。莫說是共結連理,以後山遙水遠,能否相見都難以預料。

三毛不語,以沉默代替她的心情。轉身的那一瞬,她為他理了理大衣的領子,無意將他傷害,但終究還是有些疼痛。放下愛恨,拎上行囊,歸去故鄉。多年前,她在那裏種下了夢,不知道是否已經開花結果。

五年,這個城市依舊那麼年輕,隻更換了一點點容顏。而父母的兩鬢卻新添了幾縷白發。他們看著遠歸的女兒,與幾年前相比,成熟而沉靜,心中難免悲喜交加。這個當年為情逃離的女孩,早已學會努力珍愛自己。

三毛,一個帶著榮譽歸國的學子,憑著歌德學院的德文學業畢業證書,回到母校台灣中國文化學院,當了一名德文老師。後來台北好幾所學校都留下了三毛教書的身影。

一日,三毛閑坐家中寫作。有一位西班牙的朋友來訪,他帶來了荷西的消息。荷西托他轉交了一張相片和一封書信。相片上,一個留著大胡子的男子,穿著泳褲,在海灘抓魚。他健碩魁梧,三毛說他是希臘神話裏的海神。

信是這麼寫的:“……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在我十八歲那個下雪的晚上,你告訴我,你不再見我了,你知道那個少年伏枕流了一夜的淚,想要自殺?這麼多年來,你還記得我嗎?我和你約的期限是六年。”

這個癡情的海神,正是當年西班牙的大男孩荷西。悠悠歲月,一晃六年。三毛幾乎已經忘記荷西當年許下的六年之約。如今手捧照片,讓她想起了那個分別的雪夜。那個一轉身、一回眸的少年,對她的愛,真的還一如既往嗎?

三毛沒有回信,隻讓朋友捎去了她淡淡的謝意和祝福。六年前,她拒絕了荷西,六年後,她依舊不能赴約。在三毛的心裏,認為這是一場必輸的賭局。她輸不起。

雨季不再來。可台北的雨,似乎總是在無意的日子裏紛紛飄落。這座熟悉的城會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許多。台北武昌街一段七號,有一間明星咖啡屋,曾經有過三毛美好的記憶。這裏是三毛和初戀情人舒凡以及一些文友聚會的地方。

漂泊幾年的三毛來到這裏,隻是想品一杯咖啡,重溫昨天的故事。然而,在這間久違的咖啡屋,沒有和故人重逢,卻有了另一場美麗又悲情的邂逅。這是三毛生命中一段必經的路程,她終究逃不過宿命的情劫。

“漂流過的人,在行為上應該有些長進,沒想到又遇感情重創,一次是陰溝裏翻船,敗得又要尋死。那幾個月的日子,不是父母強拉著,總是不會回頭了,現在回想起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有遺恨,隻幸當時還是父母張開手臂,替我擋住了狂風暴雨。”

這是三毛後來寫下的話。到底是怎樣的感情,讓她傷得一敗塗地?又是怎樣的男子,將她打劫一空?趁故事還不曾講述之時,且喝一杯叫回憶的咖啡,聽一場叫往事的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