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多了絲巾,就形成了連鎖反應,平時樸素老實的女人們,突然開始注意起了打扮,穿衣顏色精細挑選力求配得上絲巾,頭發紮的一絲不苟,還用發卡好好別起,有的還抿了紅紙,倒不像是來地裏幹活,反倒像是比美似的,把孫紅英氣的暴跳如雷,恨不得每個人都扣一遍分數去。

阿寶一在生產隊裏出現,孫紅英就跟見了仇人似的衝了上去。

“叫你一天天搗鼓這些破壞紀律的爛東西!”她搶走阿寶手裏的袋子,猛推了一把,將裏頭的絲巾全部倒在地上,抬起腳就惡狠狠踩下去。

“啊!我的絲巾!”

王秀娟早跟阿寶說好了,下回帶來的絲巾,要她先挑。

結果阿寶連著兩天沒來隊裏,她等的花兒都要謝了,好不容易盼到了她,就看到孫紅英衝了過來,要糟蹋那些絲巾。

她腦袋一熱,還沒反應過來,就把孫紅英給撞倒在地。

“你、你沒事吧?”王秀娟忙不迭去扶。

孫紅英呸了一口,甩開了她的手。

阿寶迅速收拾起絲巾,提著袋子躲到邊上,聲音不小,卻很委屈,“我幹嘛了呀,你憑什麼搶我東西?好多阿姐說了要買,都找我訂好的,踩壞了你賠我嗎?”

“我——”

孫紅英才剛張開口,還沒來得及說話。

阿寶又說:“可是你也賠不起呀!的確良的票,用錢也買不著!”

孫紅英氣的要吐血,從地上爬起來,“娘希匹的,嘴皮子還挺利索,平時真是小瞧了你,今兒要不帶著那破布滾出咱隊,老娘撕爛你的布,抽爛你的嘴!”

“你說撕爛就撕爛,你算老幾?”阿寶這話一出,眾人倒抽涼氣。

天,好肥的當兒。

張衛東都不敢這麼說!

“這絲巾是大家要的,又不是我一人兒的,今天要是你說撕就撕了,那不就是沒把咱隊的女人放在眼裏?”

“說得對!”劉小梅喊了聲。

人群裏很快有人附和了起來。

“你不過是個記分員,怕你啊!”

“衛東都說沒事兒,你為啥非不讓賣?”

“你跟人夏寶珍不對付,憑啥拿我們的東西出氣?”

“你要敢撕,今兒老娘不幹了!”

“我也不幹了!”

“我也是!”

大家平日是敢怒不敢言,心裏頭早已經積怨已久,礙於孫紅英手裏的權力,如今眾人聚在一塊,有了底氣,都紛紛討伐起來。大

二三十個婦女齊齊喊起來,氣勢浩大,連孫紅英都矮了一截,不敢開口。

更何況要是隊伍集體罷工,這可是大事兒,罪魁禍首非被懲罰不可,孫紅英剛請假回來,沒這膽子。

她尋了個借口,趁機溜了,眾人沒了討伐的目標,漸漸散了,想要絲巾的把阿寶圍起來,七嘴八舌地挑起了絲巾。

本來早上這事兒,張蘭芝壓根沒參與,就躲在一旁看熱鬧。

可偏偏阿寶賣絲巾的事情,就是她跑去孫紅英家添油加醋的拱火告狀,才讓孫紅英火急火燎地跑回來上工,還惹上了一群人,丟了好大的臉。

孫紅英絕不承認她有問題,想來想去,還是將這錯扣在了張蘭芝頭上,一整天都在找她的茬,不是說她幹活偷懶,就是說她質量不高,總之變著法子扣她的分兒。

一個女人全天也就拿六七分,被孫紅英東口一分西扣兩分,就扣了個精光,張蘭芝白幹了一天,還留下來多幹了半小時,就差沒衝上去跟孫紅英打架,一肚子的火氣憋著,活兒一幹完,轉身就跑了。

但並不是回家,而是去了後林子。

張蘭芝一腳揣在樹幹上,惡狠狠地咒罵起孫紅英跟阿寶來。

她為人強勢精明,很少吃虧,如今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這倆人手裏,當真是恨死了倆人。

可偏偏又不能做什麼,隻好在這發泄。

大約罵了有快半小時,她才趕著太陽還沒下山前,朝著昨天沒去過另一條路進了後山林子。

這條路偏得很,樹又多又密,很少有人來。

張蘭芝走了大約一二百米,突然腳步一頓。

鬆軟的泥地上出現了一排馬蹄形深孔狀的腳印,朝著前方更深處的林子一路蔓延,她雖沒見過野豬,但隊裏就養了幾十頭家豬,豬蹄子總歸差不到哪兒去。

這腳印不是野豬還能是啥?

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她要逮著了交給隊裏,怎麼著也得獎勵她一二百工分吧?

張蘭芝光是想著就很興奮,也沒多想,就順著腳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