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窗戶,兩手撐著下頜,靜靜地看著院子裏嬉笑玩耍的孩子。這時,他的視線裏竟有了母親笑吟吟的影子。他仿佛聽到母親用流利的英語說:“想不想媽?媽好想你啊!”
鍾師陽的眼淚汩汩而出,他在心裏痛苦地呼喚著媽媽。
白天熬到頭了,接著輪到熬黑夜了。
鍾師陽把自己終於熬到夢裏去了。在夢裏他看到了美麗的媽媽微笑著對他說:“My dear son,you are my life,I will always love you.”媽媽說完轉身要走時,父親從後麵拿著一根棒子狠狠地向媽媽砸去,媽媽的頭上頓時鮮血直流。“媽媽——媽媽——”鍾鳳騎聽到陽陽的哭喊聲一骨碌坐起身。 “媽媽!血!血!”鍾師陽大汗淋漓,眼角掛著一滴淚珠。
“陽陽,快醒醒。是不是做噩夢了?”鍾師陽睜開眼睛,一下子撲到姑媽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鍾師陽依然走不出昨晚的夢境。父母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自己該怎麼辦?
他今天不想吃早飯,早早來到教室。可夏貝爾比他來得更早。
夏貝爾把一雙新手套放在他麵前:“我媽把你這個幹兒子看得比我這個親閨女還重,每天回家都像審犯人似的追問你的情況,還說讓我把你當親哥哥看待。鍾師陽,大家把你寵成小皇帝了,你怎麼還是不開心呢?”
“給你說你也不懂!夏貝爾,以後你最好不要在同學麵前對我大獻殷勤,我又不是個可憐蟲,你們犯不著這麼委屈自己的笑臉討好我!”鍾師陽終於說出了憋在肚子裏的話。
“哎,鍾師陽,你說的是什麼狗屁話? 你在罵我虛偽,對嗎?我們大家對你好是因為在乎你、喜歡你。你怎麼跟你爸一樣,出口傷人,真是不可理喻!”夏貝爾說完撅著嘴,扔下手套甩手離去。
鍾師陽的傲慢和尖刻讓夏貝爾委屈極了!她不明白,鍾師陽怎麼說變就變了呢?還有這所被冠以“省、市、區三級重點中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俱樂部,全國科技創新實驗學校,省級文明校園”等種種讚譽的重點中學,都讓夏貝爾開始恐慌和不安。
她覺得一種無形的壓力向她擴張。雖然她不甚理解這些讚譽意味著什麼,但是她從大家的眼神中看出了豔羨和敬仰。B中給她留下的最直觀印象就是教學樓看起來很高,校園看起來很大;學生看起來很多,步履匆匆很忙碌,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冷漠;老師看起來很嚴厲;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不同。要說不同,就是與鍾師陽的巧遇讓她感到驚喜。可這份驚喜此時卻被鍾師陽一刀砍斷了。
幾個月下來,夏貝爾開始感覺到的那些“看起來”再也不是看起來了,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了。同學之間不像小學時候那樣親密無間了。她在這裏再也找不到簡單純潔的友誼。冷漠和勢力橫亙在同學之間。家長的意見,金錢的多寡,地位的高低,成績的好壞成了交朋友必須參考的金科玉律。就連青梅竹馬的鍾師陽也給童年的快樂貼上了封簽。
憑什麼?我夏貝爾在家是姥姥姥爺的掌上明珠,在學校也不是差等生,我天生麗質,又是漂亮時尚的小美女,你鍾師陽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考試成績比我好點兒嗎?不就是自己家庭不幸,心裏痛苦嗎?幹嗎要把別人的關心看成施舍呢?變態!
夏貝爾委屈的淚水鋪滿白皙的麵頰,她回過頭狠狠地瞪了鍾師陽一眼,告訴自己從此隻與孤獨同行。
鍾師陽看懂了夏貝爾憤怒的表情:她是在教訓他譴責他也是在聲討他,還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自輕自賤”了。
鍾師陽知道自己的話是剪刀,剪斷了夏貝爾全部的熱情和同情。
自己的目的終於達到了,男子漢的自尊從夏貝爾那裏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