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麼狗屁良心。還不是表麵上高舉善良的大旗,手捧大義滅親的招牌,實則進行著齷齪肮髒的醜惡勾當。哈哈,和我鍾驍騎鬥,你們這對狗男女還嫩了點兒,走著瞧吧,看我怎麼收拾你們!不把你們搞得身敗名裂、臭名昭著,我鍾驍騎誓不為人。哈哈……”鍾驍騎冷笑著掐滅手裏的煙蒂,眼裏射出一股陰森森的寒光。
災難催人早熟。家庭的變故,父母的分離,讓鍾師陽心上過早地長出細細的皺紋。他開始學會察言觀色,開始懂得在父親、姑媽和童言舅媽麵前扮演不同的角色。
父親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已深入骨髓。如果說以前父親的諄諄教誨隻是他耳邊的一陣風,可有可無,那麼經曆了這場家庭變故後,它已經是他身體中的一部分了。雖然他不太清楚也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但是他知道這一切和最終的高考息息相關。
“分、分、分,學生的命根。”父親的話像警鍾又像汽笛,反複回蕩,長期駐紮在他的耳根。原以為進了B中就可以緩口氣,誰知所有的老師與父親如出一轍,就連親愛的舅媽念的也是和父親一樣的經。在這種氛圍裏,鍾師陽找不到少年的快樂和幸福。
新認識的同學來自四麵八方,大家一談起學習,也都老大人似的說如今不學習不考上名牌大學連工作都找不到。是啊,父親不是說了嗎?在他們那個年代,高考的門檻雖然很高,可一旦跨越,走進大學的校門,就等於端上了鐵飯碗,隻要拿到大學畢業證書,就會分到國營單位成為國家幹部。可現在不同了,大學門檻雖然降低了,錄取比例提高了,可大學畢業再也端不上現成的鐵飯碗了。既然如此,大家幹嗎還要拚著命去跨越那個高門檻呢?鍾師陽想到這裏,鎖緊眉頭,心裏一片茫然。
下課了,同學們圍在一起,彼此吹噓自己的父母如何有能耐,說隻要能拿到名牌大學文憑照樣可以找熟人討到一份好的工作,鍾師陽卻悄悄地逃開。他害怕同學們問到自己的父母,他知道自己沒法把父母擺到桌麵上炫耀。
每當這個時候,鍾師陽隻拿眼睛說話,嘴唇很少蠕動。眼裏看著書,心思卻飛向了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
每天的日子單調得像寺廟裏的鍾聲。姑媽看賊似的看管讓他差點兒窒息,舅媽悄悄塞給他的試卷讓他哭笑不得,夏貝爾誇張的親熱和關懷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傷殘病人。他感到自己被裝進了棱角分明而又蹩腳的破木箱裏,別人看不到蜷縮在箱子裏的真實的自己,而自己卻透過縫隙把外麵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人生字典裏關於快樂和美好的詞語統統被抽空,無奈之下,他隻能把自己關進茫茫黑夜。
周末到了,父親坐在早餐桌上看著他關切地問:“陽陽,在新學校還習慣吧?”
“還好。”
“初一剛開始接觸的課程多,要學會適應,不適應的要及時調整,這是打基礎的關鍵時刻。”
“知道了,爸爸,我會的。”鍾師陽把臉埋在飯碗裏,懂事地說。
“初中和小學不一樣了,要學會自我調節,不管是情緒上還是學習上,有什麼問題盡管給爸爸說,爸爸一定幫你解決。哦,對了,你看爸爸整天忙著金榜的事,都忘了問你,你班主任怎麼樣?男的還是女的?帶班嚴嗎?”鍾驍騎站起身摸了一下兒子的頭,若有所思地問道。
“女的,還行。爸,今天作業還很多,沒什麼事兒我做作業去了。”鍾師陽見爸爸問自己班主任的事,怕自己說漏了嘴提到舅媽的名字,趕緊放下碗筷,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秋高氣爽,外麵的空氣很清新,鍾師陽多想打開房門下樓去,在院子裏透透氣,可一想到爸爸對他的約法三章,什麼想法都不敢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