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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11

春天邁著輕盈的腳步把沉睡的大地喚醒。暖暖的春風讓幹枯的樹枝吐出一片新綠。

A大附中的校園一片沸騰。孩子們三五成群,穿著時尚前衛的流行裝,把校園點綴得更加生機勃勃。

師章瑤看著如今學生的衣著打扮,聽著他們隨口吐出的新鮮名詞,覺得現在的學生,似乎比自己那個時代的中學生要成熟得多複雜得多。在這個特殊的年代,單純或許已不再是中學生的代名詞了。萬千氣象的家庭,迥然有異的家長,傳染給孩子的是錯綜複雜的現代文明症狀。身為班主任,她覺得自己應該正視現實,不該用自己那個時代的想法和套路去衡量、教育這個特定時代的學生。

師章瑤剛剛接手的這一屆學生都是八〇後出生的,他們處於三層疊加的曆史時代。改革開放帶來的物質富裕,使人們的觀念和生活方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對情感自由的追求導致離婚率直線上升。單親家庭的孩子越來越多,他們總是睜著驚恐的眼睛,窺視周圍,在毫無安全感的環境裏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老板、大款、腐敗官員橫空出世。那些用錢和權換來的新型娛樂品充斥了學生的書包。大款和官員子女開始在泛濫的物質生活和虛榮心彌漫的空氣裏不再堅守學生的本分。隨身聽、遊戲機登堂入室,生日聚會觀看黃色錄像,大半夜男女學生爬到教學樓頂幽會。有的父母打麻將影響孩子休息,導致孩子次日遲到,父母便教學生用生病之類的謊話蒙騙老師。凡此種種新的不良現象在這所聞名遐邇的重點學校同樣存在。師章瑤一想到這些,便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與高仕坤在討論這些現狀時總是感慨萬端,說學校應該把家庭教育提到日程上來。她建議高仕坤辦一所家長學校,定期給家長開大講堂,動員家長積極行動起來,及時與學校溝通,反映學生離校後的種種表現。另外一項就是幫學校做一些適當的輔助工作。當然,屬於學校的職能一定不能向家庭轉移。高仕坤聽了師章瑤的反映後覺得她的提議非常好,也認為隻有家長和學校配合默契,學生的全麵教育才能得到保證,否則,家長不注意自己的言行,嬌慣袒護或者一味地指責打擊孩子都是違背家庭教育的不良做法。

高仕坤總是想到就做。一個月後,家長學校紅紅火火地開課了。第一堂課是高仕坤講的。他從幾個方麵闡述了辦家長學校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希望家長從孩子的教育出發,積極配合學校做好輔助工作,同時也是對學校教育進行一種監管和督促。

家長聽完後紛紛點頭稱讚。

師章瑤覺得高仕坤的講話裏滲透著自己的想法和建議,心裏暗自高興。正當她沉浸在回味的喜悅中時,外麵有人喊她:“師老師,你的電話,說有急事。快去接吧。”師章瑤聽到此話後,才回過神來。她趕緊起身跟著來人身後問:“沒說是哪兒的?男的女的?”

“男的,說的是本地話。”

“哦,可能是我同學。”師章瑤一聽說是本地話,她想肯定是夏之濱。她進了傳達室,抓起話筒:“喂,你好!”

“你好!你是不是師章瑤啊?我是王慶。”

“哦,你好,王慶。你,找我有事嗎?”師章瑤猶豫片刻後,略顯熱情地問。

“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電話不便說,必須得見麵講。”師章瑤覺得王慶語氣很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什麼事啊?王慶,這麼神秘。不會又是給我導演一部新傳奇惡作劇吧。”師章瑤想起王慶上學欺負女生的那些把戲,順口說道。

“師章瑤,你還這麼小看人呀。我都多大了,還整那些事有意思嗎?是關於你的事,頂大的事。下午下課後,你到紅星廠十字的紫羅蘭餐廳,我在那裏等你。”

“哦,那好吧。”

師章瑤放下電話後,有種怪怪的感覺:這個王慶,上初中時整個兒一個小流氓,打架鬥毆,欺負女生,給憨厚的曆史老師製造惡作劇。高中沒上完就接他爸的班分到廠子的食堂學做廚師。後來又和幾個小流氓偷廠裏的設備被關了兩年監獄。多少年沒他的音信了,這樣的一個同學,現在竟神秘兮兮地找她談正經事,這讓她多少有點犯疑。不過既然答應了,就去吧,他又不是個惡棍,還能把老同學吃了不成。

蒙蒙細雨依舊,師章瑤下課回家後給張嫂打了個招呼便帶著雨傘步行去見王慶。

紫羅蘭餐廳就在紅星廠大門十字東南角,離學校走路距離也就二十分鍾。師章瑤如約而至,王慶早就訂好一個小包間在那裏等候。

“你好,王慶。這麼多年了,你好像沒多大變化啊。”師章瑤看見王慶後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說。

王慶站起身輕握住師章瑤伸過來的手,眯起眼睛笑了笑:“是嗎?你幾乎沒什麼變化,依舊是清水芙蓉。”王慶很有禮貌的言行讓師章瑤心裏突然有點自責,她覺得不該用老眼光看人,看樣子人家現在混得還不錯。

“服務員,泡壺龍井。”王慶對著門口喊道。

師章瑤趁機瞟了他一眼:雪白的襯衣,小格子毛料西服,留著和夏之濱一模一樣的小平頭,一雙小眼睛眯起來很有點含蓄的味道。

“是這樣的,師章瑤,有件東西想讓你認認,看是不是你愛人的。不過,我們還是先吃飯,吃完飯再看不遲。”王慶說這話時文縐縐的,顯得很沉穩。

“好吧。今天我請客,好久沒見老同學了。”

“那哪行啊,既然是我叫你出來,自然是我請客。再說,我是個大老爺們兒,怎好讓女同學掏錢?”王慶翻開菜單笑著說。

“還是老觀念,看不起女人,男人總是要占上風。好吧,今天我就把這個權利讓給你吧。不過,下不為例哦。”師章瑤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

“看樣子你幹得不錯。和夏之濱常來往嗎?”師章瑤抿了口茶輕聲問道。

“上學時,我倆是客不離貨貨不離客。走上社會後,各忙各的事,偶爾見個麵。人家是大律師了,我一個身上帶著汙點的小人物不想弄髒他的名聲。”

“什麼話?你現在做什麼?孩子多大了?”

“接了我爸的班,覺得在廠子當火夫挺沒勁,就出來做點小買賣。兒子上六年級了,跟他媽過。我們離婚了。”王慶很坦率地說。

“不好意思啊。問你這個問題。”師章瑤垂下眼簾抱歉地說。

“沒關係,離婚又不是啥丟人的事。”王慶大大方方地說。

“哦,你呢?過得好嗎?孩子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