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高老師早就為自己策劃好了大好前途。你把真功夫用在講台上，畫筆起的隻是畫龍點睛的作用。太有城府了！”師章瑤抬頭望了一眼高仕坤微笑著說。
“我是不是令你討厭？”高仕坤熱辣辣地看著師章瑤突然話鋒一轉。
“為什麼這麼想？”師章瑤故意裝作很驚疑的樣子。
“兩年了，我一絲不苟地給你發送各種愛慕的信號，可你總把自己扮成啞巴和聾子。我想知道，為什麼？”
“一個心裏結著疤的人，對信號的反應自然很遲鈍。高考失敗讓我感到人生不再完美，這種無法彌補的缺憾讓自信變得越來越薄。再說，弟弟大學還沒畢業。父母沒了，我既當爹又當娘，哪顧得上為自己編織美夢。”師章瑤說這些話時言辭裏沒有一點溫度，她沒有看高仕坤，自顧自地倒出一筐子大實話。
“如果有人上竿子要把你肩上的擔子搶過來幫你分擔呢？”
“我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更不想在別人同情的溫床上分享施舍來的幸福。”師章瑤話一出口便覺得自己在歪曲高仕坤的意思。
“你為什麼總把事情往壞處想呢？難道你不明白愛和同情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情感嗎？你讀了那麼多文學名著，怎麼就讀不懂我的心？為什麼要給自己的心貼上封條？高考落榜咋了？難道你準備一輩子活在落榜的陰影裏，再把一生的幸福賠上，和另一個自己鬥爭到底嗎？其實，我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因為我曾經和你一樣，極端的自卑讓我如同生活在地獄一般，那種煎熬和鬱悶幾乎要把我吞噬。後來，我也是通過對自身價值的重新認識才擺脫了自卑和沮喪的情緒。現在，我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並信心百倍地麵對現實了。我的話你好好想想。我不逼你接受我的感情，但我希望你快樂。你的快樂和幸福比什麼都重要。早點休息吧，我走了。”高仕坤第一次以這種嚴肅的口吻與師章瑤理性地談感情。
師章瑤傻傻地坐著，當她意識到高仕坤已帶上門離去後，才開始咀嚼他話裏又燙又辣的味道。
高仕坤慷慨吐出一肚子話後已經沒有任何勇氣待在師章瑤身邊。他沒想到背誦了幾十遍的台詞，溜出嘴後心裏還在“咚咚”打鼓，走出門後，胸前的衣服還在抖動。他慌忙從兜裏摸出一支煙為自己壓驚。
明月高懸，像探照燈一樣刺射過來。戴在臉上的麵具能否遮住明月的光芒？高仕坤的心猛地抽了一下。還有眼前這個傲視群芳的師章瑤，如何才能把她擄為自己的戰利品，讓附中的老師們大跌眼鏡，伸出大拇指獎賞自己？
高仕坤眯著眼，狠狠地抽了口煙。婆娑的樹影拽出了藏在眼角那綹陰冷的笑：自己堂堂一大學生，才華蓋世，英俊瀟灑，如果不是因為對不起初戀的她而強行把愛情扔進冰庫裏冷凍，那些標致女子早已蜂擁而上，哪輪得上師章瑤高高飄揚不買他的賬？這個變態的女子到底想把我折磨到什麼時候！難道因為極端的自卑導致物極必反，她才在我麵前擺出硬朗的高傲，目的隻是為了保衛自己的自尊不受侵犯嗎？難道自己出色的才藝表演在她看來都是獲取掌聲的伎倆？高仕坤啊高仕坤，你的心好狠啊！你真的要活埋掉那個把你看成命根子的初戀情人嗎？可不活埋掉她還能怎麼樣呢？在她那裏，自己早已化為一縷青煙消逝在遙遠的天國。想她念她不能麵對她，想把她攬在懷裏牽著她的手一起踏上人生的舞台，可自己的舞台上全是粉飾的妝容，純潔善良的她能夠接納這樣一個麵目全非的自己嗎？
高仕坤眼裏的陰冷褪去，一抹溫柔的淚水濡濕了初戀的記憶。
一想到初戀，那個死去的秘密便會露出尾巴摩挲得他渾身痛癢。他立即警告自己：打住!停止！不準再去觸摸。過去已經死了。與過去相關的一切再也活不過來了。眼前的現實是活生生的，闖進心裏的師章瑤才是自己人生舞台上最實惠的搭檔。
高仕坤吐著圓圓的煙圈，正在構思一場感天地泣鬼神的戀愛連環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