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
秋風秋葉,零落成泥碾作塵。
1985年深秋,剛剛取得英語大專文憑的師章瑤考上了京都師大漢語言文學本科函授班。函授本科每周兩天集中上課,她所有的休息時間都被函大學習搶走了。
朱海莎成為京都市電視台新成立的欄目《社會焦點》的主持人。此欄目聚焦當前民生問題的熱點話題。朱海莎犀利的語言風格將敏感話題說到老百姓的心尖上,節目剛一開播便受到百姓的歡迎,短短三個月,欄目的軟廣告時段由開始的贈送變成了持幣競標購買。朱海莎此時更是大放光彩。製片人把她當媒體新星捧在人前,朱海莎的驕傲和自豪也紛至遝來,有人請她喝茶吃飯,她開始端著架子擺著譜,拿腔說:“哎呀,真是對不起!我已經有約在先了,真的脫不開身。不好意思啊,謝謝!”可對師章瑤就不同了,她倆的關係,隻需一個電話就OK了。
師章瑤每個周六上完課就和朱海莎住在電視台給朱海莎分的單身宿舍裏。朱海莎的母親依然喜歡打探別人的隱私。她父親新近榮升為教育局辦公室主任,是地道的好人,誰見了都會尊稱他“朱老師”。可他一輩子對付不了的就是夫人謝金鈴。謝金鈴的嘴嚇著了丈夫也嚇跑了女兒朱海莎。朱海莎為了逃離母親喋喋不休的高音話筒,她打報告寫申請,死磨硬纏,終於分到了一間單身宿舍。有了屬於自己的空間,她把它裝扮得像個美麗的少婦。師章瑤一來,這裏幹脆成了她倆的私家花園,拋灑心雨,讓往事發酵成肥沃的花肥,施在開滿紫羅蘭的花園裏。
路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
師章瑤一襲灰黑相間的毛呢格子套裙,齊耳的短發配上寧靜的臉龐,素顏中不失清雅高潔之風韻。她踩著明快的腳步,搖曳在暮色籠罩的大街上,給暗淡的黃昏添上一筆恬靜的美。
朱海莎一見她,就神秘兮兮地問道:“怎麼樣?那位高文痞還給你送字不?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哈哈,我的可人兒,你千萬不要被他的對聯迷惑,把一顆純潔的愛情之花讓這個山裏來的臭小子悄然摘去。要不,你安排個時間,讓本姑娘用火眼金睛給他做個全麵透視怎麼樣?”
“嗬嗬,你去見他?算了吧。你這個渾身上下貼滿城市標簽的洋姑娘,一出口就傷及我們農村人,不把農村人貶到臭水溝你的舌苔就好像會腐爛似的,要知道,我也是從泥巴裏爬出來的農村姑娘,你要是真那麼看不起我們農村人,我就把你開除友籍,老死不相往來。瞧你,總把‘農民’二字當做罵人的口頭禪,這句話要是讓他聽了,絕對給你判一死罪,外加一副對聯,罵你喝水忘了掘井人,吃米忘了老農民。要知道,文化人罵人從不帶髒字。別忘了,琴棋書畫、吹拉彈唱,他無所不能,隨口甩出一句上聯,讓你來個下聯,你這個伶牙俐齒的高才生恐怕也難招架,還火眼金睛呢!”
師章瑤的一席話,氣得朱海莎連連搖頭:“完了完了!這山崽子迷魂湯裏的藥底子可真狠!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可憐我們的鄭公子啊,人一走,茶就涼。”
“我看你才是吃了某人的藥,是非不分、胡言亂語的家夥!”師章瑤臉一沉,白了她一眼生氣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一時語誤,掌嘴,掌嘴。”朱海莎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笑嘻嘻地在自己嘴上輕輕地拍了一下,逗得師章瑤抿嘴直笑。
“不過話說回來,高仕坤不就是能寫會畫麼?找丈夫不僅要人品正,才情好,最關鍵的還是要有家庭背景。高仕坤的父母是做什麼的?種地的還是砍柴的,放牛的還是牧羊的?難道你真要做個農民的兒媳嗎?這麼些年,你拚死拚活考大學不就是為了徹底擺脫自己的農民身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城裏人嗎?不行,我堅決不同意你和這個窮小子向良好的方向發展。如果他再糾纏你,你就告訴他說,想要和你談戀愛就必須過我朱某人這一關。我要讓他過五關斬六將,否則,絕不給他頒發戀愛許可證。哈哈,瑤瑤啊,這主意不錯吧,那小子聽完這話一定會抓耳撓腮,不知如何跨過我朱某人這道高門檻。嗬嗬嗬,不錯,聰明者,乃海莎也!”朱海莎笑得咯咯的,從她們身邊走過的人個個投來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