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姑姑,我聽不懂你的話。為什麼說我的親人在美國?”
“這就是我今天要告訴你的秘密。”鄭淑琴抿了口水,看著窗外,徐徐拉開了話題。
“你其實是我哥哥抱養的孩子。你的親生父親是個大學教授。你出身於大上海一個書香世家,你的祖父祖母和姑媽都在美國,你父親是他們家唯一留在中國的人。你知道嗎?你的身上流著你父親高貴的血液。你本來可以生活在一個書香濡染的高雅家庭裏,隻是那場運動吞噬了本該屬於你的幸福童年。”鄭淑琴深情地望著鄭淵博,眼裏充盈著悲傷的淚水。
“你說什麼?姑姑。我怎麼可能是抱養的?我父親對我比對我哥都好,我母親在世時更是把我當做手中的寶,我怎麼會另有父母?你是不是被我氣糊塗了?姑姑。”鄭淵博突然苦笑了笑,紅著脖子辯解道。
“你的父親叫司馬俊傑。就是他。你瞅瞅,你和他年輕時長得是不是一個模樣?不信,你去問你現在的父親。”鄭淑琴把丈夫年輕時的照片拿出來放在鄭淵博麵前,指給他看。
鄭淵博奪過姑姑手裏的影集端詳了半天,這些照片果然酷似自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是司馬的兒子?那我的母親呢?我的母親在哪兒?”鄭淵博抓住姑姑的手漲紅了臉大聲問道。
鄭淑琴低著頭,淚水把她活埋了。
“姑姑,你怎麼啦?”鄭淵博見姑姑哭得如此傷心,走過去,把手搭在她肩上,關切地問道。
她一把抓住鄭淵博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泣不成聲:“兒子,媽對不起你啊!讓你一直生活在謊言和欺騙裏。”
兒子?鄭淵博的心猛地痙攣了一下。
“難道你就是我的親生母親?這,這,太不可思議了!”鄭淵博忽地從床沿上彈起,覺得那個觸手可摸的自己霎時間丟失了,迷霧把他團團圍住。
“淵博,我就是你的親媽,你就是我的親兒子啊!”鄭淑琴再次抓住兒子的手,一邊哭一邊重複著這句話。
“為什麼?我到底是誰啊?你們到底都對我隱瞞了什麼?”鄭淵博突然淚流滿麵,壓低聲音歇斯底裏地喊道。
沉默。房間的空氣停止了呼吸。
鄭淑琴靈機一動,受下意識驅使,帶著一份真切的偽憤怒,說師章瑤的父親是殘害鄭淵博父親的罪魁之一,並強調說這才是她阻止他們結為鸞鳳之好的真實原因。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啊!淵博。”鄭淑琴在講完這件事時,心裏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偷著瞟了一眼鄭淵博,見他臉色發白,喘息急促,知道自己話裏的毒性起了作用。
當她說到自己為了兒子不得不與司馬劃清界限並故意揭發了他時,鄭淵博卻用驚疑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鄭淵博終於聽完這個荒謬悲戚充滿血腥和罪惡的故事。
一夜的時間,恍如隔世。
從這一刻起,鄭淵博覺得自己的人生多了一份罪惡多了一份痛苦。那個不曾謀麵的父親死得如此淒慘,而漂泊在外的祖父祖母居然還不知道一個流著司馬家血液的孫子完好無缺地活在這個世上。自己癡心愛憐的初戀女友轉眼間成了殘害父親的罪魁之女。這一切到底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完全操控在命運的掌心。盡管他相信了眼前的姑姑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可他怎麼也叫不出一聲“媽媽”。
更濃的夜色鋪了一地的絕望。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眼望不到頭的失落圍繞在他的床前。那個未曾謀麵的父親微笑著,儒雅地向他走來;師章瑤淚眼顧盼,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眼前。
他痛苦地翻過身,對著冰冷的牆壁,灑下一行遺憾的淚水。
早上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臉上,可他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明媚。他久久地佇立在窗前,周身浸泡在這個迷霧般的故事裏。
鄭淵博始終也沒等到師章瑤的歸來。
臨走時,鄭淑琴把司馬家的傳家玉佩套在兒子的脖子上,並囑咐他到了美國,一定要盡快尋找爺爺,認祖歸宗,以告慰他父親的在天之靈。
她說自己能為司馬俊傑做的事隻有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