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就笑了說:“算了,打下麻達還要我服侍呢?”
德勝說:“你不打甭後悔。”秀不吭聲低頭給德勝去倒水。德勝感到秀是一個好媳婦,誰不犯錯,知錯就改就是個好媳婦。自己也有錯,叫翠英到家裏來也沒和兒子兒媳商量一下,鄉親們說閑話,秀臉上掛不住,說些害氣話也是正常的。
德勝放開大笨說:“你去倒水,讓秀歇著。”
大笨去接秀手中的茶壺,秀不給他,自個兒給大笨父親去倒水。德勝看見心中欣喜說:“秀,你回去歇著。娃呢?石頭把飯吃了沒?”
秀說:“我領他到外邊吃了。”
晚上大笨沒走,回到房子,秀一直在抹淚,秀的眼淚把大笨的心泡軟了,他說:“我打了你幾下,看你牛到現在還沒個完。”
秀說:“我那敢牛,我是你家出氣筒子,你父子倆誰有氣都往我身上撒……”
“我打你,是給爸看呢。你看家裏成了啥樣子了,我不打你今這事平不了,爸非和咱鬧分家不可。”
“分就分,誰怕誰。”
“分了家,鄉親就戳你的脊梁骨了,你瞎媳婦名聲就出去了。”
大笨好久沒和秀在一塊了,娃睡著了,大笨脫了衣服往秀被窩鑽,秀推開他:“你能行到外邊狂去,甭動我。”
大笨蠻橫地鑽進秀被窩,秀頂不住就在他的懷裏又哭了。
早上起來秀勤快地掃了院子和門前,給德勝燒了開水。德勝起來在院裏說:“晌午甭給我做飯,我到你姨家去。”
秀沒吭聲,大笨趕快應了話,說:“你叫我姨在咱家逛來。”
德勝在後院拉了他的羊向村外走去。昨天翠英憋氣而走,秀的話越說越難聽,她怎麼在家待呢?他今天去給翠英道歉,年輕人知錯改錯,咱不能和她計較。她聽後一定會高興。
翠英在門前曬玉米,手裏拿著一根綁著紅布的樹枝嚇飛鳥,看見德勝裝著沒看見。德勝走到他跟前喚她,她轉過身說:“你來了。”
德勝說:“我來看你來了。”
翠英說“你不怕農村的土髒了你的衣裳?”
“你說的是啥話,我也是農村人,我還怕土?”
“你們城裏的媳婦真厲害,我怕了。”
德勝知道她說的是氣話。他說:“難道咱農村媳婦就沒有厲害的?”
“再厲害也沒有你家的媳婦厲害,差點把我從你家轟了出去。這事要是叫我兒、我兒媳知道,還不笑死我。我是有兒有女的人,我在家裏過得多滋潤,為啥要到你們家去?她以為我要嫁給你,我傻了,把手往碾盤底下塞呢?”
“夜個晚上,我想了半晚上,咱倆犯克性。佛要我為你贖罪,但沒叫咱倆在一起。佛不讓我們在一起,從一開始就不讓我們在一起……”
任憑翠英怎麼說,德勝低頭不辯解,待翠英把滿肚的牢騷發完了,德勝說:“如果世上真有佛,他一定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在一起,我們還能活幾天嗎?”
翠英不吭聲,德勝又說了兒子打媳婦,媳婦給他認錯的事。
翠英不信,說:“你有那家法,她就不敢在我跟前撒野。”
正著說,翠英的兒媳從屋裏走出來,翠英閉了嘴,媳婦出來提著木凳子說:“媽,我叔來了半天,你也不給我叔拿個凳子。”
翠英沒吱聲,待兒媳走後,德勝又給翠英重新敘述兒子回家的事態變化,要求翠英再去他家一趟。翠英說:“我不去了,即使你兒媳真的那樣聽話,我也不去了,我真怕我兒和媳婦知道我去了你家,他們知道後一定會反對的。我老了,老了,不能給後人做下讓人瞧不起的事。
德勝不死心,還想說服翠英去他家。翠英就煩了,說:“我不會再去你家裏,我去你家幹啥?我去那幹啥事呀!”
德勝走了,翠英沒有送他,德勝拉著他的羊走了。他走得很緩慢,他一點精神也沒有了。回到村裏,鄉親們看見他,都說他臉色不好,大笨在門口碰見他,接過父親手中的羊韁繩驚問:“爸,你咋咧?”
德勝沒吭聲搬椅子坐在院中間,木呆地看著門外來往的人群。秀聽說大笨父親回來了,像病了一樣,她給大笨父親端來了茶水,德勝沒看秀一眼。德勝的突然變化使大笨很害怕,他給秀說:“那老婆一定和爸鬧翻了,不然爸不會變成這樣。”
石頭吃過飯去上學,見爺爺沉著臉,不敢和爺爺打招呼,輕步繞過爺爺,悄悄地走了。大笨再也不放心父親坐在院裏,他說:“爸,我扶你回屋裏躺一會。”
德勝說:“我還沒吃呢?”
大笨喚秀給父親做飯。他現在還沒吃飯,一定和那老婆說的不好,不然他怎麼連飯沒吃就回來了。大笨扶父親回到屋,德勝問大笨:“世上有佛嗎?你說世上有佛嗎……”
大笨聽著害怕,他說:“你想我姨,我叫她去?”
德勝擺擺手說:“不要了,你叫不動她……”
德勝吃了飯又坐在院中,他不許人關頭門,看著街上來往的人群發呆。他再也不拉羊在村上轉去了,德勝變了,一下變老了,走路越來越不靈便,看人直直的,叫人很不舒服。